第16章 变星星的第十六天

大地逐渐被黑暗笼罩,夜幕降临,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许多昼伏夜出的大型野兽会倾巢而出,试图寻觅合适的猎物。

每一处密林或山峰在夜色来临后都会成为最危险的坟场,云山也不例外。

它是附近最雄伟的山脉,连绵数里,潜藏了无数危险的野兽,同时也是附近部落白日打猎时最佳的狩猎场。

坐落在云山脚下的獬部落此时点起了灯,光着上身的男人们一手提一个,将还在外面玩耍的孩子通通驱赶回各家的石屋中,很快,除了守夜的人之外,整个部落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是云山范围内最强大的部落,人数众多,千百年来都在此地繁衍生活,早已有着一套特有的生存法则。

整个部落最外围是用最坚硬的石块和崒木打造的高墙围栏,每日负责守夜的人会呆在石墙上的小屋中,三人搭伙,一起警惕可能会来犯的兽类。

只是今晚守夜的三人中,有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看起来明显有些焦灼,眉宇间都是掩饰不住的烦躁,他站在窗口,看的方向却是部落内某个石屋。

赵衍在这处小小的石屋中来回走了几圈,看着屋内对他视若无物的几人,终于确定,他们是真的看不到他和元王。

元王任由他在各处摸摸看看,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很是纵容。

除了那个年轻男人外,其他两人看起来都已到中年,一个是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野兽抓伤的。一个只剩下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框空荡荡的,说不出的渗人。

赵衍仔细看了他们半天,“他们也是‘胚胎体’?”

之前在悬崖上,元王告诉他,这些并不是人族,而是胚胎体,随后并没有直接跟他解释,而是带他来到了悬崖下的部落中,似乎是想让他亲眼看一看。

就算对这些全无记忆,赵衍从表面意思上也能猜出一二它的意思,胚胎,生命之始,但这两个人看起来得有四十岁了,四十年对星球来说转瞬即逝,对人而言却是大半生,怎么也不像是能称之为“胚胎”的样子。

元王微微颔首,白金交织的衣服在石屋里黯淡的光中散发着淡淡的光彩,“当然。”

这里的人……哦不,胚胎体们似乎拥有着特殊的采光方式,并不用火堆或者油灯,而是用一种会发光的石头镶嵌在四周的石壁上,幽幽的蓝光照亮了黑暗的石屋。

疤男对着年轻男人的背影喊了一句,“逐水!我说你小子要是实在担心,干脆回去吧。”

独眼也附和了一句,“逐火伤的重,你阿姆年纪大了,一个人照顾不来,你回去看着也好,这里有我和你木叔就够了。”

名叫逐水的年轻男人听后压下脸上的焦灼,勉强挤出一个笑,回过头拒绝道,“没关系,娅姐姐今晚会帮我阿姆,等守完夜我就回去照看阿兄。”

疤男和独眼男又劝说了几句,言语之间颇为亲昵,看得出来这个部落的人之间关系甚好,只是几番交谈下来,逐水仍旧不肯丢下守夜的职责回去,他们也只得作罢,转而说起了别的。

从他们的谈话中,赵衍知道了名叫逐火的男人是逐水的大哥,也是他们这个部落最强大勇武的战士,曾经独自猎杀过最凶猛的焘兽,连附近其他部落的人都听过逐火的威名。

但是就在今天白天,逐火在带着部落的人进云山打猎时,部落中有几个孩子贪玩,偷偷尾随他们进了云山,差点被因为受伤而狂躁的焘兽给扑杀,逐火为了救这些孩子不慎被焘兽的利爪抓伤,只坚持着回到部落后就重伤不起,至今还没苏醒。

说着说着,疤男叹了口气,恨恨道,“那几个小崽子,白天我就想揍他们一顿,你阿姆还拦着。”

逐水摇了摇头,倒是很理解母亲的做法,“他们那么丁点大懂什么,白天也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又见了血,只怕今晚就要发起热,再打要打坏的。”

“那也要揍!说了多少次不许进山,偏偏不听!”

“正是,这次还只是遇到焘兽,神山就在云山后面,哪次迷了眼,闯到里头去,那才是天大的祸患。”

疤男和独眼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言语中颇为恼火。

神山?

赵衍看向元王,忽然福至心灵,“他们说的神山是您的住所吗?”

首都星上并没有王的宫殿之类的建筑,就算元王再怎么不过问星族的事,总要有一个地方是王长期驻留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本体星。

除此之外星族们也会时不时进入元王星,总不会到这些“胚胎体”聚居的地方吧?

他们口中的神山,大概和他在蓝星时那些人力无法探及的区域差不多,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所谓的神山上到底居住着什么样的生灵。

元王没有否认,“‘胚胎体’在的区域是有边界范围的,他们无法离开边界。”

正在这时,部落深处忽然传出一声悲怆的哭声,遥遥闯入守夜的石屋,正在说话的三人声音一顿,刚刚才坐下的逐水随即脸色大变,嚯的跳起来,“是娅姐姐!”

娅这个名字赵衍刚才曾听他提过,是照顾他兄长的人之一。

疤男和独眼也惊住了,显然,在他们的认知里,强大的逐火就算受了伤也会很快没事,只见二人呆愣了片刻后,疤男催促道,“你回去看看,怕是逐火……”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在场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逐水没有再推辞,脸色惨白地从石屋的梯子上爬下去,朝自己家的石屋跑去,疤男和独眼虽然没有跟去,但也都面色不好的站在石窗前,远眺着逐火家石屋的方向。

*

赵衍的手一凉,这才发现元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他并肩而立,握住了他的手,像之前那样,只是带着他行了几步,周围的景致便飞速流转变化,等他们再次停下时,赵衍发现他们站在了另一个石屋中。

这个石屋虽然不大,但处处透着精心布置的气息,屋内东西很多,却整理的井井有条,足以窥探出主人的几分性格,墙上还悬挂着好几张晒干的兽皮。

此刻正有一个赤着上身,下半身盖着一张兽皮毯子的男人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上半身被包着草药的布条缠了好几圈,布条上还有渗出来的血迹。

床边短发的年轻女人半跪在地上,搀扶着另一个摇摇欲坠的年纪较大的老人,泪水从她棕色的皮肤上流淌下来,最终淹没在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中。

石屋的门被猛然推开,气喘吁吁地逐水冲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可置信地扑到床前,去探床上兄长的鼻息。

片刻后,他像是骤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腿上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只有依靠着床沿才能勉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