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薛玉润此话一出, 再无人反对报官寻京兆尹。

熙春楼毕竟是都城首屈一指的大酒楼,京兆尹来得很低调,特意绕了侧门进来, 生怕闹出大动静。

好在场面可控, 人证物证具在,京兆尹大松一口气, 向三公主行过礼, 就将何奇、阿平、云枝、班主, 以及四位乡老都带回了衙门。

接下来的场面,薛玉润就不好出面了,便只让珑缠带两个护卫跟去。

这一场风波在依旧鼎沸的人声中, 消失得无隐无踪。

戏台上换上了说书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讲着从前十二娘子军的故事。

赵滢捧着茶杯, 松了一口气, 道:“总算能坐下来喝口茶了。”

三公主深以为然地点头, 也不想管什么烈日不烈日了, 她决定取下帷帽, 松快些。

然而,她的手才搭上帷帽的边缘, 就听见一群人蜂拥而至。蹲在熙春楼角落里的虎头一见来人,就兴奋地道:“云哥哥!”

三公主一个激灵, 赶紧把帷帽戴正了些。

薛玉润原本神色一肃,见到三公主挺直腰背, 一幅又要打一场恶仗的模样,她不由得笑了一声, 轻轻地挪正了三公主的帷帽:“放心。”

三公主在薛玉润挪完之后, 不甘心地又往左挪了挪, 然后又往右挪了挪,道:“放什么心哪,一会儿又要来人了。”

果然,她说完没多久,就听到不少人朝月华阁涌来,然后齐齐在月华阁门前站定。

使女重新搭上帷幔,才让青年学子们走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衣着朴素、面目端正的青年,他一进门,立刻行大礼:“在下云远辙,多谢诸位贵人相助。贵人救下舍妹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无以为报!”

薛玉润等着三公主开口,谁知三公主想都没想就扭头看向了她。

“云公子多礼了。”薛玉润不好太久不答,于是道:“云公子不必报答我们,我们不过使天理昭昭,乃是承袭天子教化。”

“云公子间断备考,为令妹从书院赶来,还能得如此多的同窗相助,可见诸位公子不愧即将为天子门生,皆是古道热肠之人。”薛玉润继续道:“只盼诸位公子夺魁摘桂,续承天子教化,忠心报国,便是国之大幸,自然也是我们的大幸。”

这话听得太过顺耳,众青年齐声应:“是!”

“请诸位放下心来,移步隔间。三殿下替诸位备下摘桂宴,愿者自留,可痛快吃喝。”薛玉润声音含笑,让温柑带人去安排布置。

青年们大喜过望,纷纷行礼,簇拥着云公子退出了月华阁。

等人一走,三公主撩起帷帽的纱幔:“我什么时候要替他们备宴了?”

“我出银子。”薛玉润笑着回道。

三公主二话没说,扭头就吩咐道:“福冬,你去帮把手,膳品往贵了点。”

由于福秋升任,取代了福春的位置。这次,跟在三公主身边的是福冬,“福”字辈最末次的宫女。

赵滢听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

等薛玉润等人到达二公主府时,因为她们比预定的时间要晚不少,加之又提前派人来告过罪,所以在二公主府排演的小娘子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滢如鱼入水,将先前熙春楼的情形描绘得绘声绘色。

顾如瑛站在薛玉润身边,幽幽地道:“我倒是没发觉,她还有说书的天赋。”

说得素来文静的二公主都目不转睛,就连亲身历经一切的三公主,都宛如头一回听一样,跟着心潮起伏。

顾如瑛听了会儿,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认知:“天赋过人。”

薛玉润挽着她的手,哈哈大笑。

*

等珑缠带着云音班整顿完毕,赶来二公主府,众人已经热闹过一阵,不再对云枝有过分的好奇心。

云枝什么也没说,只是私底下,不顾薛玉润的阻拦,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三个头。

薛玉润叹息一声,也没有再追问云枝,而是权当熙春楼的事儿不曾发生,全神贯注地投入准备圣寿节的献礼中,直到晚膳之前,才意犹未尽地归家。

*

回到玲珑苑,薛玉润才换了一身常服,就听使女来禀:“姑娘,大少爷有请。”

薛玉润一愣,不知道薛彦扬为什么不等到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再见她。但大哥哥有请,薛玉润肯定不会推辞,马不停蹄地赶去相见。

还没进房门呢,薛玉润先听到了薛澄文酒后的胡言乱语:“那是我妹妹——多亏我的好妹妹——”

薛玉润一个激灵,立刻严肃地撇清关系:“大哥哥,我今儿都没见到三哥哥,可不是我灌的酒。”

薛彦扬带着他们走到偏房去:“……没人怪你。来见过你赵哥哥。”

薛玉润这才发现赵渤也在房中,咳嗽了一声:“赵哥哥。”

赵渤哈哈笑道:“薛妹妹,你没看到我们,我们可都喝了你借由三殿下备的美酒。”

“诶?”薛玉润恍然大悟:“赵哥哥,你跟三哥哥也在那群学子中?”

赵渤点了点头,朝薛玉润作长揖,郑重地道:“薛妹妹,多谢。”

薛玉润连忙避礼,她跟赵渤也很相熟:“赵哥哥,不必不必,你这样弄得我还以为,我救的是滢滢呢。”

赵渤笑道:“这是祖父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向你行大礼。”

赵渤口中的“祖父”是鹿鸣书院的赵山长,也是四大辅臣之一,赵尚书令的伯父。

不过,赵尚书令的父亲早逝,赵尚书令是由赵山长一手带大的,情同父子。所以赵渤才直接称呼赵山长为“祖父”。

薛玉润微愣:“赵山长?”

“今日祖父在文园授课,这是他在殿试前最后的讲课,不论是否为鹿鸣书院的学子,都可一听。所以,文园里聚集了大量的学子,不论要不要殿试的都去了。”赵渤解释道。

“云公子虽然不在鹿鸣书院进学,但他学识渊博,为人又忠厚低调,在学子中有很高的名望。今天,祖父讲学歇息之时,有人急匆匆地来报信,说云公子的妹妹为权贵所辱。”

“我们都知道云公子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云公子苦读时,全靠妹妹抚养年迈的母亲,做工干活资助他读书进学。”赵渤顿了顿,道:“我今日才知道,类似的事先前已经发生过一次,云公子交好的学子都知道,只是先前云公子忍了下来。”

赵渤心有余悸地道:“报信的人将事态说得严重至极,一石激起千层浪,跟云公子交好的学子群情激愤。我跟澄文担心会出事,跟着他们一齐先赶回云家。”

“结果发现云家只余云公子年迈的母亲,邻居七嘴八舌的没说清楚,都以为是云姑娘胳膊拧不过大腿,被带走了。众人义愤填膺,有人相劝也根本劝不住。”赵渤回想当时的场面,依然有几分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