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阿宁叫不醒装睡的自家公子, 只好加倍干两个人的活,跑来跑去忙得像是一只陀螺。柳弦安看到之后还很费解,问他明明大家都没有很忙, 为何只有你一个人不停地来回穿梭?

“……”

他的疑惑听起来是如此的发自内心, 问得阿宁又生闷气又想笑。柳弦安伸手将人叫到自己身边, 擦了擦汗,又从“供桌”上摸了一个冰凉的果子:“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月吧。”阿宁先前也没参与过这种事, 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经验,“二庄主好像还要去附近几个村落里给老人们义诊,会带走一部分弟子, 到那时这里人手少了, 公子可就不能再偷懒了。”

柳弦安往后一躺, 再议再议。

白鹤山庄的弟子们已经很习惯自家二公子的做派了, 毕竟是庄主拿着棒子都打不勤快的人,娶不到公主也未见悔改,依旧走哪儿躺哪儿, 可见是天生的懒,并不算偷奸耍滑,甚至还有弟子怀疑这是不是某种罕见的病症, 嗜睡、多思、恍惚,再加一个胡言乱语, 越想越像啊!于是对待二公子就越发宽容怜爱,有时还会帮他削好果子,再切成方便入嘴的小块。

阿宁:“你们不要再这么惯着啦!”

结果并没有人听。

柳二公子的睡仙日子也就一直惬意着, 他无所事事, 便在脑海内将白鹤城的地图勾勒了一遍又一遍,把同游路线再度细化,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骁王殿下。除此之外,若硬还要找出一处不太圆满的,就是他觉得城南应该再有一座塔,不必太高,九层即可,以方便登高远眺,观落霞赏灯火,到了数九寒天,塔尖上或许还能积一丁点雪。

“公子,公子!”阿宁在他眼前挥挥手。

柳弦安回过神:“嗯?”

“公子。”阿宁指着另一侧的空椅子,“二庄主带人去了村里,三五天内不会回来,这里也需要坐诊的大夫,暂时无人能顶,公子去呗?”

言毕,不等柳弦安答应,便强行将人拉起来,又按在椅子上稳当坐好,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可见已经在心里排练过许多遍。他兴奋而又得意,此番总算能有机会让旁人见识一下自家公子的医术,简直恨不得找个锣来敲,叫十里八乡都好好瞧瞧。

但除他之外,现场其余人却一个比一个淡定。柳弦安本人坐是坐了,但也只是坐了,无非是换个地方继续修自己的九层白塔。而弟子们见二公子坐到了看诊大夫的位置上,也只认为他八成是躺累了,想坐会儿,坐就坐吧,反正二庄主不在,椅子空着也是空着。

于是还是各忙各。

柳弦安单手撑着脑袋,半闭起眼睛,在炎炎烈日的烘烤下,听着山道上若有似无的风声。

“喂!”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突然有人问,“你是不是白鹤山庄的大夫?我方才听到他们叫你公子。”

柳弦安睁开眼睛,见问话的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眉目生得深邃锋利,一身蓝衣,头发里也编著同色的装饰,腰间佩一把宝石匕首,打扮精致华贵,却不似中原人,倒像是个异族富户的任性少爷。

柳弦安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点头道:“我是大夫。”

“我小叔叔受了伤,走不动路,就在前头不远处。”少年继续说,“你能去帮他看看吗?”

“怎么伤的?”

“摔伤。”

柳弦安从旁边拎起一个药箱:“可以,走吧。”

少年可能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还稍微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赶忙追上去,与他肩并肩一同走,又笑嘻嘻地问:“大夫,你医术应该不错吧?”

“嗯。”

“那就行,哎,我叫云悠,白云的云,悠然的悠。”

说是前头不远处,实则走了大半天,还不是官道,越走越荒僻,野草丛生的。

柳弦安纳闷:“病人是——”

话未说完,那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就明晃晃搭在他的脖子上,割出一道细小血痕。

……

而与此同时,另一支队伍也抵达了山的另一侧。

“主子。”程素月差人将茶棚洒扫干净,“咱们在这休息一阵吧。”

高林把马匹与队伍规整好,回来之后纳闷地问:“怎么来往的行人与商队,人人身上都飘着一股子清凉药膏的味道,这山里是有什么厉害的蛇虫鼠疫要驱赶吗?”

“那倒没有。”茶棚老板娘听到之后,一边忙活一边解释,“药膏是清凉降暑用的,我这也有两盒,客人若是需要,尽管拿去用。白鹤山庄的弟子现正在山上免费发呢,谁都能去领,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能让他们帮忙瞧瞧。”

“原来是白鹤山庄啊。”程素月笑道,“我们正好有事要去拜访柳庄主,不过他应当不会亲自参与这些小事吧?”

“柳庄主没来,二庄主来了,还有个年轻的公子,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老板娘道,“据说都累病了,成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唉,心疼。”

梁戍嘴角一扬。

程素月也猜到是柳弦安,于是她立刻将衣袖往平整拽了拽,拽完又担心会被兄长与王爷取笑,于是不动声色往过瞄了一眼,却见自家王爷已经大步出了茶棚,急忙跟上去:“茶水都还没上,现在就要出发吗?”

“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去!”高林挡着妹妹,“王爷要更衣。”

程素月万分不解,大白天更哪门子衣?

但高林却觉得这很合理,因为方才茶棚老板娘都说了,白鹤山庄的人正在山上发药,二庄主也在,那王爷自然得盛装出现,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体现求娶柳三小姐的诚意。

程素月压低声音:“但王爷又没打算真娶。”

高林手指往后,指着那群御前壮汉,咱王爷是没打算真娶,但不得把诚意表现给皇上的人看?行了,快些去喝你的茶。

程素月:“哦。”

梁戍这回的盛装,是当真很盛,若换做一般男子,只怕要被一身衣冠压得找不到人。行走时如金玉流光,程素月看得连连感慨,王爷在不杀人、不沾血的时候,可真是好看,又贵又好看,绝了,和柳二公子站在一起,简直价值连城,人间盛宴。

高林拍了她的脑袋一下:“我发现但凡四个字的词,你就没有一回能用对,回去多念点书,现在就别拽文了,出发。”

队伍重新上路,骁王殿下骑在马上,金尊玉贵,万众瞩目,来来往往任谁见了都要回头多看两眼。大家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便有热情又好事的客商大声调侃:“这位少爷打扮得如此齐整,是要去提亲,还是只想与心上人见上一面啊?”

梁戍一笑:“去找两位朋友喝酒。”

“喝酒哪里用得着这打扮,我们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