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3页)

他以为自己会死,但最后还是醒了过来,醒在了一座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周围是一圈酒气冲天的男人。

“官兵呢?”

“放心吧,早被我们甩了。”

他们聊着天,哈哈大笑,领头的男人见凤小金醒了,便将他拎了起来,又丢了一壶酒过去。

“小崽子,我看你也是个无家可归的,走吧,随我去东边讨生活。”

凤小金捧着酒壶灌了一口,将他自己呛得直咳嗽。

他没有问对方是谁,但光凭那一句“将官兵甩了”,就能猜出一二。

他们是朝廷的敌人。

也就是自己那所谓“爹”的敌人。

凤小金说:“好。”

从此便成了令普通百姓闻风丧胆的恶匪。

他曾经发誓要杀了谭家满门,让他们全部下去陪自己的娘亲,因此发奋练功,终于在五年之后,等到了机会。

谭晓钟奉旨押运赈灾钱粮南下,虽说带了整整一支军队,但依旧吃亏于地形,被匪帮冲得七零八落,惨叫声回响在山间,血流成河。

凤小金将长剑架在他的脖颈处。

谭晓钟狼狈地趴在地上,或许是因为沾了满脸污泥的缘故,他看起来要比纳妾那日苍老上不少,生了皱纹,长了白发。他破口大骂,骂着匪徒的灭绝人性:“白河上下有多少百姓正在等着这批钱粮,他们就快饿死了,就快饿死了,那你们竟然连赈灾的物资都要抢,混账!暴徒!”

“饿死,是一件多么稀罕的事吗?”凤小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早在七八年前,我娘就因为饥寒交迫死了,她直到临死前,还等着那个在花船上向他许诺的男人能找到她,那时候,谭大人你又在哪里?”

谭晓钟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费力地爬起来,道:“朝廷就是知道百姓过得不易,方才四处筹措钱粮,你抢了这批东西,世间就会多出千千万万个妇人,也因为饥寒交迫而死,至少……至少留下一半粮食,让我将他们运往灾区。”

凤小金道:“原来你根本就没记住她。”

谭晓钟道:“什么?”

“我是说,这批东西,你要是有本事,就从我手里抢回去。”凤小金冷漠地丢下一句话,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他知道大琰的律法,知道一个丢失了赈灾物资的官员回去,将会面对什么,这比杀了对方要更加有趣。

留下谭晓钟在背后继续破口大骂。

风最后将所有的声音都吹散了。

但谭晓钟最后还是死了。

全府上下,都死在了木辙手里。

死就死吧。

凤小金心想。

所有人都是要死的。

木辙摩挲着他的脸,久久不愿松手。他特意饮了一些酒,在半醉半醒之间,入神地看着眼前痴恋一生的美人。他觉得自己并不苍老,还是年轻的,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你一点都不低贱。”木辙说,“很快,很快我就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风穿过房间,吹得烛火将熄未熄。

墙上的影子越发显得诡异起来。

乌蒙云乐将灯罩放好,问:“你的伤,还要多久才能好?”

“不知道,巫医与阿畅都说不准。”乌蒙云悠皱着眉头,“我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痛了,最近寨子里怎么样?”

“来了许多讨厌的南洋人。”乌蒙云乐道,“所有弟子都严阵以待,他们说大琰的军队或许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乌蒙云悠“嗤”了一声:“他们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穿过密林,那个苦宥呢,还是不肯理你吗?”

“他愿意同我说话。”乌蒙云乐道,“这就够了。”

“但是我听阿畅那天说起,教主会用他去换回遗失的那批黄金。”

“我已经去问过教主了,他说苦宥不会被送走,会永远留在我们白福教。”

“他不会答应娶你的,而且教主或许会杀了他。”

乌蒙云乐捏了一下手帕:“可是教主知道我喜欢他,我不会让他死的,我要他做我的丈夫。”

乌蒙云悠懒得听这少女呓语,扯过被子捂住头:“你最好还是清醒一点,或者让小叔叔给你讲一讲道理。”

“我已经大半天都没见到他了。”乌蒙云乐回头看着窗外,“他好像是和教主待在一起。”

……

青鹞又送来了新的信函。

果然如梁戍所猜想的,对方将交换的地点选在了密林中的一处湖泊旁。

高林道:“将所有黄金珠宝都倒进湖水里?”

“这一带的瘴气很浓重。”梁戍道,“我们的兵士只有推着车快进快出,才能避免过多地吸入毒雾,对他们来说,的确有利。”

“他们选中此地,说明已经丈量过了湖泊的深度。”柳弦安道,“我们要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吗?”

“先将苦宥换回来,这批金银他们短期内也无法消耗,我们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白福教铲平,就并不会有过多的损失。”高林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十有八九不会交回真正的苦宥。”

梁戍看向弯刀银月族的众人。

“王爷请尽管放心。”男子抱拳道,“我们会跟上他们,保证神鬼不觉。”

“那就一切按计划行事。”梁戍吩咐程素月,“去将金银装车!”

高林也跟去帮忙,在心里默念,苦宥得回来,但钱也千万得一起回来,毕竟我家王爷可是连怎么分都已经谋划好了。他随手拿起一个银锭子,招呼手下人都加快速度,有个小兵溜过来问:“高副将,真要把这么多银子都送出去啊?”

“是啊。”高林深沉地拍拍他,“谁让你们苦统领值钱呢。”

小兵:“……”

怎么搞的,隐隐觉得高副将好像并不是很担心?

众人忙了整整一夜一天,终于将所有金银都装入车中,一路蜿蜒驶入了密林。梁戍亲自带队,程素月尾随押运,在雾将浓未浓的交界处,湖泊也隐隐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苦宥正被悬挂捆在一棵歪脖子老树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在他的身体下方,就是那片幽静的湖泊。

“骁王殿下,倒吧。”一名身穿红衣的女子站在林中,“我们最好谁都别耍花样,否则——”她看向自己身侧的机关,“只要我砍断这根绳子,就会有成百上千支利箭射穿他的身体。”

程素月高声问:“倘若我们将珠宝都倒入湖中,你却依旧砍断了绳子呢?”

“姑娘放心,有白福佛母在上,我们可不会言而无信。”红衣女“咯咯”地笑着,“况且我们只想拿回金银,可没胆子招惹骁王殿下,木教主还想着要同殿下找机会和谈,自不会在苦统领的事上耍心眼,你们说是不是?”

她轻松跃上枝头,以便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方:“这是我们所能想出最合理的交换方式了,即便姑娘觉得不公平,那也没有办法,若诸位还要犹豫……”她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木棒,随时都有可能烧断牵连机关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