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何意确信了王越一定知道他爸的事情, 但他同样也明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对大人的事情顶多是听说个大概。不过对他来说, 这个“大概”也足够了, 总比他没头苍蝇似的冬撞西撞要强。

至于贺晏臻,何意想到了他们大一暑假要军训, 算下来俩人在一块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周了。于是不等贺晏臻吃醋, 自己先舍不得了,一连数天仍是俩人同去同回。

几天后, 王越的暑期作业已经做完。

他完全没有看书的念头,何意摸底了一下, 发现王越的水平中考都够呛。找着机会一问,果然,王越的高中名额是他爹捐楼捐来的。

每天两小时的补课对王越来说如同上刑, 何意看着他总是魂游天外却又碍于贺晏臻在场不敢发脾气,不由更加好奇贺晏臻是不是对他做过什么。

八月份,贺晏臻提前开学去军训基地,何意自己到王家上课,就见王越召集了一群狐朋狗友。

于是何意讲课时,眼前只有一团空气。王越跟一群朋友吵吵嚷嚷地打游戏,客厅里瓜果零食乱飞。末了,几个男孩子看着王越的老爹快回来了, 纷纷做鸟兽散,又支使何意:“你把这里收拾一下。”

何意没作声,慢吞吞地翻着课本, 冷眼瞧着几个男孩子。

王越却担心他爸回来撞见, 或者何意打小报告, 忙撵着那群人出去:“要滚快点的,一会儿我爸回来了。”说完见朋友皱眉盯着何意,在那人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发什么癫呢,他是贺晏臻的男朋友。”

最后这话取得了显著效果,那人愣了下,难以置信地问王越:“他不是那谁的儿子?”

“是啊。”

“兄弟共侍一夫?”朋友嘀咕嘿笑起来,“还是人家会玩。”

王越一愣,忙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别给我惹麻烦。”

“你还怕贺晏臻呢?”朋友翻白眼。

王越皱眉:“我怕他个卵。”

“贺晏臻算什么。”另一个人换好鞋,压低声说,“你知道米辂勾搭上谁了吗?姓罗的,说话小心点吧兄弟,要不大半夜让人套麻袋丢护城河里。上次那个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操!”那人果然面露惧色,闭嘴溜走了。

王越对着一地狼藉,轻车熟路的打电话,不多时有家政上门匆匆把客厅恢复了原样。

王越甩着现金把人撵走,这才嬉皮笑脸地绕到何意面前来,“你不会跟你男朋友……嗝……我爸告状吧?”

何意刚刚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心里正极度厌恶,不由冷声道,“我男朋友没你这样的好大儿。”

王越愣住,好一会儿咂摸过味来,顿时恼羞成怒:“你他妈骂我?”

他盯了何意一眼,又看看墙上的钟表,最后忍耐下来。

“你跟我发什么脾气,刚刚让你收拾卫生的又不是我。”王越坐到他旁边,开始胡乱翻着课本,“牛气什么,不就是个考了个好大学吗?”

“我是个学生,考个好大学当然牛。你呢,自己能干成什么事?还不是整天花你爸的钱。”何意抱着胳膊,冷笑道,“再说了,往上比一辈,你爸不还是得看我爸的脸色?你家是卖器材的,我爸是医院院长,他要是不点头你家器材能卖进去?这话该我问你,牛气什么啊!”

王越到底还是个高中生,几句话被逼得急了眼,怒道:“我爸看你家脸色?你搞反了吧?要不是我爸牵线帮忙,你爹早就栽了,你还不知道在哪儿要饭呢!”

何意愣住,做出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他。

王越看他那样更加冒火,骂骂咧咧道,“傻逼玩意儿,还真当我爸给你爹送钱呢?我爸可是副董,他用得着干公关部的活?再说维护你爹送个医药代表就够了,你是不是不知道……”

大门外突然传来电梯到达楼层的报告声。

何意心里一惊,心里暗恼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关键时刻来了呢!再看王越,果然脸色微变,立刻打住了话头,只涨红了脸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何意也一脸不忿的样子,转身背对着门口。他的脸色不好看,其中有做戏的成分,也有一部分是真实感情——原来米忠军差点栽过?王董给他介绍了什么人摆平?这事儿还能翻出来吗?另外他一直压抑着没问的,别人为什么都觉得贺晏臻是米辂的男朋友,那个姓罗的又是谁?原来他们都认识?

何意一想到米忠军的事情便又喜又惊,想到贺晏臻时不免又疑又惧。他的脑子被这些事情挤满,胸口一度喘不过气,如游魂般迷迷糊糊回到米家,进门时后背上全是汗。

做饭阿姨见他这样吓了一跳,扶着何意上了楼。

当天夜里,何意便发起了烧。

他难受地睡不着,迷迷糊糊地自己摸着额头,时而觉得冰凉,时而又觉得滚烫。他想起高中时也有这样的经历,似乎是在一次假期里,同学们都回家了,宿管员也已经放假。何意申请住校后,宿舍楼里便只有他自己。

那次似乎是因为他淋了雨,加上本来体质就弱,因此半夜开始发烧。何意当时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只觉呼吸困难,他翻过身不停地呕吐,胃里的东西吐光了,肠胃又开始痉挛。

后来他挣扎着起床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从同学的柜子里找出感冒药,胡乱的塞了一把。上铺爬不上去,便在下铺一躺。

幸好第二天稀里糊涂退了烧,何意被吓得不轻,起床后先去去外面的药店买了几样药品,回来后将舍友的药补齐,剩下的放自己床头上。

他喜欢的男生便是那时出现的,对方正好回宿舍楼住了几天,何意虽然一直没跟对方说话,但总觉得身边终于有人陪伴了,不必担心会孤独的死去。

沉闷的悲伤突如其来地淹没了这方空间,恍惚中,陪伴他的男生抬起来,却是一张熟悉的脸。何意努力的辨认着,突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贺晏臻吗?

那个青春的、帅气的、如年轻神祇般赠与他轻吻,却又被许多人争夺注视的贺晏臻。何意突然悲从中来,难过的情绪穿透胸腔,他嚎啕大哭起来。

米忠军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事,这天起夜,听到楼下有哭声时身后先是惊出一身汗。等分辨出声音从何意的卧室传出来时,他顿时怒从心起,心中大骂“晦气”,不假思索地下了楼。

这座房子的房间都是密码门,米忠军压着火气输入密码,推门进去时,何意的哭声却已经歇了。

空调的冷气让米忠军打了个哆嗦,他打开夜灯,看到何意显然是做了噩梦,此时胸膛一抽一抽的,脸色红得不正常,睫毛和短发都湿哒哒地糊在脸上。

米忠军皱着眉要摇醒他,伸手过去时,心里却突然一动,鬼使神差地把何意脸上的头发往上捋了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