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何意在接待室里缓了好久才回神。

刚刚的情形对他来说进退两难, 走开固然可以避免尴尬,但因为对面的是米辂,所以这种行为对他来说未免太屈辱。

张君不动声色地为他解围, 演技排场皆高人一等, 何意内心感激,回神后向这位师兄道谢。

“就当为周五做演练了。你到时候要陪我一整晚, 应该是我说谢谢。”张君笑了笑, 又问他:“那个是你前男友?”

何意勉强笑笑,点了点头。

张君犹豫了一下, 没再说话。

他跟何意虽认识不久,但能看出何意事事要强, 很有韧劲。刚刚那样的张惶和痴怨表情让他意外,仗义相助是必然的。只不过对面那人的神色也是如此,张君觉得蹊跷, 又怕是自己看走了眼,因此笑笑,不好多话。

店长捧来新表给张君看,眼神在来人身上停了停,却不瞎打听,只道这只表的订购过程如何曲折,现在国内竞争太激烈,土豪们个个买表像吃饭, 还特别爱买热门款。

张君显然跟店长很熟,恭维他本事大,这只表若是换成别人, 再等一年也未必能拿到。

店长直笑, 最后看了眼何意的手腕, 笑道:“你要是这么夸我,那我可就忍不住了,不瞒你说,今天来了块新表,运动风的皮带pp,我给你看看。”

他说完果真取来了一块双封新表,张君显然对这只也十分熟悉:“这块很难得,你竟然有货。”

“这块上手很漂亮的,刚刚外面的客人就是来问这个,想让他的经理给他到货预留一块,幸好这块一来我就留起来了,说我有客户要。”

何意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听说贺晏臻和米辂是为这个来的,不由也抬眼看了看。

他对名表并无研究,上次接触腕表还是贺晏臻送的生日礼物。牌子跟这个不同,何意查过,才知道那个也是大牌,价格不菲。但何意不需要,他当时只迫切地希望见到贺晏臻本人。

那块表至今都没有拆封,按理说,也该物归原主了。

虽然贺晏臻肯定不会用旧表送新人。

何意又看这块,突然想,也不知道在贺晏臻眼里,新人和旧爱相比身价如何?

想到这,他不由脱口问:“这块表多少钱?”

店长笑道:“张君跟我是朋友,要的话按公价就可以。”随即报出价格,是何意那块表的两倍。

何意愣住,又沉默许久,最后摇摇头自嘲一笑。

张君晚上还要回实验室,他将何意送回宿舍,见何意脸色不好,隐隐发白,犹豫着问:“要不要让你舍友来陪你?”

何意摇头:“没关系,我可能是有些感冒。”

他对自己身体脾性还算了解,这几年里,他心绪起伏稍大一些,身体就会有感冒症状,似乎是告诉他自己这具躯体千疮百孔,已无力支撑,又或者在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将虚弱委屈都发泄出来。

何意不愿给别人添麻烦,怕师兄担心自己,又解释了一句:“我情绪不好的时候会这样,只要睡一觉就好。”

“那就好。”张君松了口气,又逗他:“周五还要等你帮忙呢。可不许关键时刻放我鸽子。”

何意忙道:“不会的,我一定争气,明天就好起来。”

他回到宿舍,不敢乱想,草草洗漱完便爬上床休息了。

隔天起床,精神好了一些,等到医院,又被带他实习的老师抓住,当众狠狠考察了一番功课,何意学得已经算扎实,然而这样还是两个问题没答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何意自觉颜面无存,于是休息时翻出课本苦读。一时间惨淡情绪都被功课挤出大脑。到周五时,他显然已经恢复了。

只可惜有人不想他太好过。这天中午,何意回到宿舍休息,就见宿舍门下压着一张信封,没有寄件信息和地址,只在收件人一栏写着“何意”。

何意打开,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照片。

无一例外,都是贺晏臻的照片,他在酒吧里,单手捏着杯子,看着舞池中央的男男女女。又或者他在开车,眉眼英俊松弛,似乎刚刚结束一场愉快的约会。

这些照片都是男友视角,能看出拍照的人一定是紧随贺晏臻左右。他们一同出席聚会、出游、玩乐。有一张照片是贺晏臻在前面走着,回头微笑的抓拍。

那样的笑,便是何意现在看到也会忍不住心动,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汇入在了那双眉眼中,而那双漂亮眉眼的主人,愿意将这些统统送给他的爱人。

何意闭上眼,把照片甩在桌子上。最后一张照片滑出,是米辂朋友圈的截图。

看时间是两个多月前,米辂双手捧着贺晏臻的脸,俩人额头相抵,姿态亲昵。

贺晏臻不是能耐心应付别人的人,他一生顺遂,也没有这样的必要。因此在明知米辂对他有强烈好感的前提下,他还能如此,只有一种解释——他们终究是在一起了。

并非自己以为的和好做朋友,而是更亲昵的恋人关系。

甄凯楠中午回宿舍,顺道将何意的礼服捎了上来。他推门时觉得不对劲,等把东西放一旁,果真发现何意的表情不像是要盛装打扮去参加聚会的。

“你像是要参加谁的葬礼。”甄凯楠担忧地问他,“怎么了?”

何意把照片推给他看。

甄凯楠看了几张便放下了:“像是米辂干的。怕你吃回头草,所以在你身上再扎一刀。”

“我已经分了,他何必这样。”何意偏过头,苦笑道,“就不怕把我惹恼了,故意去纠缠贺晏臻,让彼此都不好过?”

甄凯楠问:“你会这样吗?”

何意摇头。

就在不久前,他看到米辂和贺晏臻一起吃饭,也曾天真地想过,假如自己突然出现去喊贺晏臻,后者会不会跟自己走。

何意在这方面占据过上风,当初贺晏臻当初丝毫不给米辂留脸面。

现在想来,幸好幸好,他没有那么做,否则他一定会自取其辱。贺晏臻对他喜欢的人会不择手段的维护。自己既然成了过去时,恐怕待遇不会比当初的米辂好到哪里去。

或许会更糟,毕竟自己的价值只有米辂的二分之一。

“我一直避免跟米辂争夺东西。”何意轻声道,“一是不想,二是我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从小到大,只要米辂想要,那何意拥有的东西都会轻而易举地被夺走。

米辂现在这样耀武扬威地出现,无非为了宣扬胜利。毕竟何意跟他们碰面的可能性不大,前天那次纯属偶然。

米辂不想锦衣夜行,非要炫耀一番才觉得过瘾。

何意心知肚明,却不想遂了米辂的愿。他必须撑住这口气,至少表面上要云淡风轻,让米辂的爽感大打折扣。

傍晚,何意换好了礼服。他将贺晏臻送他的那块手表也带在了身上,打算宴会结束后,趁着自己盛装打扮,让张师兄陪他去一趟贺家,将贵重礼物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