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未来梦想工作室

传说中的蓝仙女所居住的地方, 是这般失落的汪洋吗？

“掉头吧，乔。”小玛丽说了一声。

这一次，却是乔不愿意放弃了：“我们现在还不能放弃。”

“掉头, 我是说整架飞机转回去。”小玛丽重新补充了自己被误解的意思。

乔动作生疏地扭动了方向操纵杆, 整架飞行器便再次掠过海风与楼影的交汇, 爬升往上。

因为洪水的冲塞汹涌，曾经巨大的喷水雄狮雕塑已然出现了不少细碎的破裂，两边狮子眼睛流落的两道水帘, 恰似无声的落泪。

不知道为什么, 有些观众莫名地也有了一种落泪的冲动, 只好赶紧揉了揉眼睛以免失礼丢脸。

同样坐在高处的庄隆将一切收于眼底, 心里却是明白：当初拍摄的时候仿佛过家家一般的又闹又尬, 结果在苏韵拿着制作完成的样片片段给他们看时，看到那汪洋中的失落之城以及这雄狮落泪之处, 他也是忽然间就感觉到了一阵天地浩瀚众生渺渺的伤怀。

那是一种对大自然的敬意和痛惜。

被过分真实的画面所触动，就无可避免地生成了心中酸胀的涩意。

电影画面里，根据着若隐若现的蓝光，乔将飞行器降落到一座楼面破损的大楼之中。

看着墙上所镂空的词句提示, 小玛丽满怀惊喜地推开了门，而自觉报答任务已经完成的乔, 就带着泰迪熊在门口满目温和地等待她的愿望实现。

但让所有观众都大跌眼镜的是, 高大的办公椅转过来之后，坐在上面的并不是一个教授模样的成年人。

而是一个, 除了衣服不同, 其它都和小玛丽一模一样的“孩子”。

一直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小玛丽, 没说几句, 就再也忍受不住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玛丽”出现在眼前：“你不能拥有她……”

“她是我的, 我是唯一的！”

一刹那，本应不是机器人所拥有的的嫉妒、愤怒等负面情绪大爆发，小玛丽抄起桌上的台灯，恨恨地砸碎了这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被砸断的机器头颅滑到门外，乔看着脚边的头颅，心生怪异和惊惧之感，便赶紧拿着泰迪熊往后退去。

“好了，不要再这样了。”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面走出，握住小玛丽胡乱挥舞的台灯，好歹是把她劝停了下来，“是的，你才是‘玛丽’。”

“霍比教授？”此人正是开场剧情里声称要制作儿童模样的陪伴型机器人的科学家，出厂时就是他把小玛丽带到了养父亨利的面前，所以尚还保留着从前记忆的小玛丽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你找蓝仙女做什么？”霍比教授轻声问。

“她能把我变成真正的孩子。”小玛丽急忙回答道。

“但你就是一个真正的孩子……”霍比教授满意地摸索着小玛丽的脸，“至少，是我所制造的最真实的一个。”

“按道理，我就是你的蓝仙女。”

“你不是，万事通博士告诉我蓝仙女在世界尽头的雄狮落泪之地。”小玛丽想要否认这个消息。

“那是我们让万事通博士告诉你的——让你可以找到回家的路。”霍比教授满意地一把抱起他心目中试验最成功的杰作放到椅子上，“这是我们给你的帮助。”

“因为在你之前，没有机器人会做梦，也没有机器人懂得追逐梦想……而你把这一切都变成了真的。”霍比教授把大脑已经消化不了巨量消息的小玛丽留在椅子上，起身就要去叫人，“我们整个团队都很迫切地想见见你，我希望你能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召集他们……”

看霍比教授满怀激动地离开房间的背影远去，乔的眉眼深沉地一压：果然，他们以为的隐藏信息，真的是人类为机器人特意设置的“蜜罐”。

眼看乔带着泰迪熊消失在阴影里，满脸惊诧无辜的小玛丽缓缓站起，顺着台上一排科技感十足的电子仪器的光线和声响而行。

观众们纷纷冒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没走多远，小玛丽又看到了一排排各种状态的“自己”，从零散到完全体，从只有一张皮到全副骨骼装载成的主体框架……

直到最后，看到一长列装在标有“MARY”字样的半透明盒子，而每一个盒子，里面和她完全一致的身影。

旁边的一长列，则是装载着同款不同型号的“DAVID”小机器人。

当乔开着飞行器兜装回到这边的落地窗外，打算将小玛丽带走时，却只见已经完全奔溃的小玛丽，正坐在落地窗外那个赛博电子公司雕像底座的边缘。

风里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妈咪”，比起呼唤，更像是一声叹息。

苏韵在这里，用了一个虚实透明融合的手法。

占据整个屏幕的一张脸特写，一半是乔正常的脸，而隐在暗处的另一张脸，化作了宛如夜晚开灯时的半透明反照。

那个小小的身影无声息地落下，和暗处的半张脸融合，便宛如从眼角划过脸颊的一滴泪。

因为机器人不会落泪，所以小玛丽绝望地跳下水中的倒影，就成为了乔眼角滑落的泪滴。

幽蓝的水中，小小的身影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带着朝圣一般的神情就要伸手继续往前——

一只钢铁爪子抓住了小玛丽的自毁行动，启动了水下模式的飞行器接连的两道探照光燃亮了幽蓝的昏暗，带着二人往上浮升到了废墟的岸边。

“我在水底下看到她了，她在等我，我们得走了！”乔帮小玛丽擦拭脸上的水珠时，小玛丽十分欢喜地说。

可惜这一句话还未说完，乔的项链就已经往上飞起——那是他曾经的身份证明。

追过来的大型飞行器咆哮着停在两人上空，对钢铁吸附力极大的磁石回收器开足了马力，乔顿时就不受控制地跟着项链往上飞起。

深知自己再也逃不掉被抓捕销毁的命运，他急忙出手扒住了飞行器的边缘，飞速按下了潜水模式的按钮：“等你变成了真正的孩子之后，一定要和女士们提起我……”

“再见了，乔。”对前路懵懂却知道自己将会又一次失去身边的人，小玛丽的眼中透露着悲伤。

“再见了，玛丽。”最后，乔还是保持了一个营业时最受欢迎的微笑。

整个身体向上浮起在空中飘荡之际，他高声喊出了作为机器人的一生里最后的一句话——

“I am，I was（我存在，我存在过）！”

再也无法听到的言语散落在风中水里，飞行器带着小玛丽和泰迪熊潜入水底，探照灯的一道白光划破海底深深浅浅的蓝，亦照亮了路过的鱼群。

“匹诺曹在鲸鱼的肚子里……”看着飞行器那仿佛一条大鱼的影子，曾经看过匹诺曹故事的观众喃喃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