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红果饮(第4/5页)

赵盼儿还是摇头,倘若红果真有问题,也不该单单只有这一个人有事。

眼看那中毒之人又呕出了几摊血,茶客们都如躲避瘟神一般越站越远,不少客人干脆心惊胆战地快步离开。不久,那中毒之人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

那少年见此,立刻愤怒地冲过来抓住赵盼儿的衣襟,大喊道:“赔我大哥命来!各位大叔,谁能帮我报个官?”

离得近了,赵盼儿看清了那少年卷翘的睫毛和颈间细嫩的皮肤,她不禁扬了扬眉毛。此时袁屯田已经迟疑着要迈步报官,赵盼儿眼光一闪,着急地挡住了袁屯田,故作颤声哀求着:“别去!对不起,我们肯定是无心的,一定是哪出了岔子,能不能先别报官?我有钱,我赔给你,五十贯,不,一百贯,够不够?”

“我不要钱!我只要你赔我大哥性命!”少年抱着大哥的尸体悲愤大哭,“求求你们,帮我报个官!帮我把这些杀人凶手抓进大牢!”

袁屯田看得难过,一咬牙叫来已经挤进来看热闹的小厮:“赵娘子,对不住了,出了人命案子,掩不住的。双元,你去报官!”

这时宋引章也听到动静,连忙戴上顶面帷,不管不顾地从后院冲了出来:“出什么事了?”

孙三娘怕吓着宋引章,连忙拖住她:“没事的,你别管。”

那边,少年依然捶胸顿足地抚尸大哭:“大哥!你睁眼啊大哥!”

浊石先生好心地提醒惊慌失措的赵盼儿:“别愣着啦,你们赶紧查查是哪里出了纰漏,待会儿官差来了,还能有个分辩,会不会是不小心混进耗子药了?”

这边赵盼儿却似已经没了章法,惊慌不已地双眼一闭,落泪道:“完了,报了官就完了……”她似是突然决定了什么,奔到柜台后翻找出一瓶东西。众人都被她怪异的举动惊呆了。

赵盼儿跌跌撞撞地走到少年兄弟面前,凄然道:“反正都得赔命,我认了!”接着,她猛然出手,狠狠压住了少年。孙三娘早觉不对,此时一看赵盼儿眼神,立刻心领神会飞身帮赵盼儿控制住了少年。

那少年没想到赵盼儿还有这一手,惊恐地挣扎道:“你们想干什么?”

赵盼儿决然地举起手中装着红果饮的瓶子,不由分说把红果饮灌进了那少年嘴中,状若疯癫地说:“既然有毒,大伙一起死,反正杀一个是死,杀两个还赚一条!”

少年拼命挣扎,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握住脖子,又惊又惧:“你给我喂了什么了,咳咳,好痛,咳!”

赵盼儿却摸出一把小刀来,走向地上中毒之人:“死人的眼睛是不会动的,待我看看这人死透没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挥刀就向那人眼中刺去。电光火石之间,本已中毒而死的“大哥”瞬间弹身就跑。茶坊的客人们这下彻底看呆了,可孙三娘早有防备,火速将其制服在地。

赵盼儿状若惊讶地说:“哟,诈尸了!”

这时,宋引章也恍然大悟,看出他们是来讹钱的,她忙找出一捆绳子扔给孙三娘,后者麻利地把中毒之人和少年绑了起来。

赵盼儿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好整以暇地看着兄弟两人:“自个儿大哥不动弹了,一不把脉,二不试鼻息,三不着急请大夫,赔钱也不行,只嚷着要报官抓我赔命,还真是兄弟情深。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干?”

少年捂着喉咙仍痛苦地说不出话来,却倔强地仍是摇头。

“大哥”虽然演砸了,但因为收人钱财,也只能就地耍赖,嘴硬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刚醒,刚才我就是喝了你家的饮子,就吐血了!”

“哦,那就再多吐点。”赵盼儿不由分说地把瓶中剩余的红果饮灌入“大哥”嘴中,“刚才我顺手在里头还加了一味蛇草花,死不死人倒不一定,但和红果饮放在一起,就成了哑药,半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你们这辈都别想再说话了。”

“大哥”果然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般疼痛,他顿时惊恐不已,试图把喝下去的毒药吐出来。

赵盼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在手中颠了颠,似乎随时能把药瓶颠掉:“解药只有一份,谁先说我就把解药给谁;可要是谁都不说。我就扔到汴河边里去。”

少年和“大哥”同时急道:“我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大哥”抢先说道:“我欠了人家的钱,那人逼着我还,我还不起,他就要我来这闹事!”

少年则指着“大哥”:“你们克扣了他妹子的工钱!”

赵盼儿闻言眯起了双眼,看来这两个临时搭伙儿的兄弟连词都没对好。

话一出口,那少年也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哥”:“你骗我?你不是说她们打断了你妹子的腿吗?”

“大哥”被当场拆穿,难掩尴尬地低下了头。

宋引章气愤至极,叉腰问道:“是谁指使你们来搞垮我的铺子的?”

“大哥”张口,想说又不敢。赵盼儿却很清楚,在东京,她的仇家无非是萧谓和高慧。她走到“大哥”旁边,低声问:“指使你的人姓萧,还是姓高?”

见“大哥”不敢作答,少年却抢先答道:“指使他的是码头的八爷,可给八爷钱的是个女的!四十来岁,是个富贵人家的陪房妈妈!”

孙三娘有些不信:“你怎么知道她是富贵人家的陪房妈妈?”

少年两眼一转,胸有成竹地说:“我看到她的脚了,又肥又宽,鞋面的布料不好,花色又老气。这种鞋子,主人家不会穿。可她又能坐很大马车,还能支使人,不是陪房就是乳娘!”

赵盼儿难掩意外地看着那个少年:“挺机灵的啊。会写字吗?我可以给你们解药,不过你们得把这事的首尾都写下来,按上手印。”

赵盼儿拿出纸笔摆在他面前,见少年和“大哥”还在犹豫,赵盼儿望向路边,幽幽地说道:“官差应该快到了吧?”

“我写!”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个俊秀瘦小的少年赶忙抓起笔。他识字不多,只是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字,又咬破手指,按了个血印。事已至此,“大哥”也只能无奈地写了起来。

赵盼儿拿起那张纸,亮给众茶客:“也请大家帮着做个见证。今天我们完全是被诬陷的,要是以后要是有人再造谣‘半遮面’的吃食里有毒,还请诸位帮忙分说。小女子感铭五内!”

孙三娘和宋引章也随着赵盼儿向在场众人福身。

整件事情已经非常明了,在场的茶客们纷纷道:“那是自然!”

只有袁屯田仍有顾虑:“可你不是给他们喂了哑药吗?”

赵盼儿笑了:“闹着玩的,不过是在水里加了些冰片,就刚喝下去那会儿才又苦又辣而已,您看他们刚才都说了多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