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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上前,微笑着伸出手。“一位真正的蒙杜木古?”她的斯瓦西里语口音很重,“很高兴见到你!”

“我希望你们会喜欢在基里尼亚加的新生活。”我说着,和她握了手。

“哦,我确定我会的。”她热情地答道。飞船送出他们的行李之后便立即离开了。她环视干燥的草原,看到三只秃鹳和一条豺耐心地等待着一只鬣狗吃完早上刚杀掉的一匹小角马。“我已经喜欢上这里了!”她停了一下,然后又满怀信心地补充道,“实际上是我叫汤姆一起来这里的。”

“噢?”

她点点头,“我就是无法忍受肯尼亚现在的样子了。那么多工厂,那么多污染!自从听说了基里尼亚加,我就想搬到这里来,回归自然,以我们本应遵循的方式生活。”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闻闻这空气,汤姆!绝对能让你多活十年。”

“你不用再游说我了,”他微笑着说,“我不是已经来了嘛。”

我转向万达·恩科贝,“你自己不是基库尤人吧?”

“我现在是了,”她答道,“自我嫁给汤姆之后。但如果要回答你的问题,那么不,我是在俄勒冈出生长大的。”

“俄勒冈?”恩德米重复道。他用手拂去脸上的几只苍蝇。

“在美国。”她解释道,“对了,为什么我们讲斯瓦西里语,而不是基库尤语?”

“基库尤语已经死了。”我说,“我们的人民大部分都不会基库尤语。”

“我本希望这里还用基库尤语呢。”她说着,显然很失望,“我学了好几个月了。”

“如果你搬到意大利去,也不会说拉丁语的。”我答道,“我们还会用一些基库尤语的词汇,就像意大利人还用一些拉丁语的词汇一样。”

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至少我有机会提高斯瓦西里语了。”

“对于你愿意放弃美国的生活,到基里尼亚加来,我感到很惊讶。”我边说边仔细打量着她。

“很多年前我就想这么做了。”她答道,“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说服汤姆,而不是我。”她停了一下,“而且,我离开美国搬到肯尼亚的时候,就已经放弃那种所谓的舒适生活了。”

“就连肯尼亚也有一些奢侈的东西。”我说,“我们这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

“我们只要一有机会就在外面露营。”她说道。恩德米想张口责备她打断了蒙杜木古的话,我抢先把一只手放在他肩头,制止了他。“我已经习惯了艰苦生活。”

“但你总有家可回。”

她看着我,脸上露出被逗乐的神情,“你是想劝我不要搬到这里来吗?”

“不。”我答道,“但我想指出,没有什么是不变的。我们社会中的任何成员如果不满意,想要离开,只要告诉维护部,一小时后就会有飞船到庇护港来接他。”

“我们不会的。”她说,“我们可是做了长远打算的。”

“长远打算?”我重复道。

“她的意思是我们会留下来。”恩科贝解释道,一只胳膊搂住他妻子的肩膀。

一阵热风吹过,尘土在我们四周盘旋起来。

“我想应该领你们去村子了。”我说着,挡住眼睛,“你们肯定累了,想休息了。”

“一点也不累。”万达·恩科贝说,“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我想四下看看。”她的目光落在恩德米身上,他正牢牢盯着她。“有什么问题吗?”她问道。

“你很壮实。”恩德米赞赏地说,“这是件好事。你能生很多孩子。”

“我希望不。”她说,“要说肯尼亚有什么东西太多了,那就是小孩子。”

“这里不是肯尼亚。”恩德米说。

“我会找到其他办法来为社会做贡献的。”

恩德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吧。”他最后说,“我想你可以搬柴火。”

“我很高兴获得了你的认可。”她说。

“但你需要一个新名字。”恩德米说,“万达是个欧洲人的名字。”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我说,“换名字也不能让她成为更纯粹的基库尤人。”

“我不反对。”她插嘴道,“我开始了新生活,我应该有个新名字。”

我耸耸肩,“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她朝恩德米微笑着。“你来挑一个。”她说。

他紧锁眉头想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看着她,“我姨妈去年难产死了。她叫莫万戈,现在村里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那就叫莫万戈。”她说,“莫万戈·瓦·恩德米。”

“可我又不是你父亲。”恩德米说。

她又给了他一个微笑,“你是我的新名字的父亲。”

恩德米骄傲地挺起胸脯。

“好了,既然这个问题解决了,”恩科贝说,“我们的行李怎么办?”

“你们不需要行李。”我说。

“我们需要。”莫万戈说。

“你们应该收到过通知,叫你们不要带肯尼亚的东西来。”

“我带了一些自己做的基科伊。”她说,“这应该是被允许的吧?在基里尼亚加,我不是应该自己织布做衣服的嘛。”

我考虑了一下她的这个解释,然后点头同意了,“我会叫村子里的孩子过来搬行李。”

“没有那么沉。”恩科贝说,“我自己可以拿。”

“基库尤男人不做搬运的活儿。”恩德米说。

“基库尤女人呢?”莫万戈问道。她显然不想把行李留在这里。

“她们搬柴火和粮食,而不是衣服。”恩德米答道,“这些,”他说着,轻蔑地指着那两个皮包,“是小孩负责的。”

“那咱们还是赶快动身吧。”莫万戈说,“这里可没有小孩。”

恩德米骄傲地笑起来,趾高气扬地迈开步子。

“让恩德米走在前面。”我说,“他年轻,眼神好,能看到躲在草丛里的蛇或鬣狗。”

“你们这里有毒蛇吗?”恩科贝问道。

“有一些。”

“你们为什么不杀掉它们?”

“因为这里不是肯尼亚。”我答道。

我跟在恩德米后面,恩科贝和莫万戈跟着我们,一路彼此议论着风景和动物。过了大概半英里路,我们遇到一头站在路中间的公高角羚。

“好漂亮!”莫万戈低声说道,“看它头上的角!”

“我要是带了相机就好了!”恩科贝说。

“基里尼亚加不允许用相机。”我说。

“我知道。”恩科贝说,“但说实话,我看不出相机这种简单的东西怎么会对你们的社会产生负面影响。”

“要用相机,就得有胶卷,就得有工厂照相机和胶卷。要冲胶卷,就得有化学药剂,还得有地方倒掉没用的化学药剂。要印照片,就得有相纸,我们这里的树木连提供足够的柴火都很勉强。”我停了一下,“基里尼亚加满足了我们的一切欲望。这是我们到这里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