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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了我一个没有鼻孔的儿子,这样在狮子和豹子靠近的时候,它就闻不到危险了。等它大到可以离开母亲身边时,一定会被杀掉。你当神已经太久了,忘记了怜悯之心。’

“‘等等!’恩迦说。他的声音中突然充满力量,斑马之王呆住了。‘既然你希望你的儿子有鼻孔,那我就给它鼻孔。’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那样残忍?’斑马之王的怒气还没有完全平息。

“‘神的意图是神秘的。’恩迦答道,‘你看似残酷的事其实可能正是怜悯。因为你是一个称职而高贵的国王,我赐给你儿子绝佳的视力,它可以看清黑暗,可以看穿灌木,甚至可以看到树后面的东西,这样它永远也不会被狮子和豹子抓住,哪怕风向有利于后者。因为它有了这种天赋,所以它不需要鼻孔。我把它的鼻孔拿走,这样在旱季时,它就不用像其他斑马一样因为吸入尘土而呛到。但现在,我把嗅觉还给了它,就得收回它的特殊视力,因为这是你要求的。’

“‘那么,你确实是有理由的。’斑马之王呻吟道,‘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了?’

“‘从你认为你比我高明的那一刻起。’恩迦答道。他站了起来,显露出真正的身高。他的头顶穿破了云层。‘为了惩罚你的冒失,我宣布,从此以后,你和你所有的同类将不再是干草般的棕色,而将覆满黑白相间的条纹,让狮子和豹子在几里开外就能看到。不管你们到什么地方去,都无法再躲开它们。’

“说着,恩迦挥了挥手,于是世界上所有的斑马都覆满黑白条纹,就像你如今看到的一样。”

我停了下来,看着基曼提。

“故事讲完了?”他问道。

“讲完了。”

基曼提盯着土里爬过的一条蜈蚣。

“斑马还是个新生儿,无法向它父亲解释它具有特殊视力。”他最后说道,“我父亲的手臂萎缩已经持续了很多个长雨季,他得到的唯一解释就是恩迦的意图是神秘莫测的。他也没有获得什么特殊能力作为补偿。如果有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了。”基曼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这个故事很有意思,柯里巴,我为斑马之王感到难过。但我认为新神肯定会很快出现,杀掉恩迦。”

我们就这样坐着,充满智慧的老蒙杜木古,对于每个问题都有一个相应的故事,还有愚蠢的年轻柯西,他对周遭世界的知识不过像一只蝌蚪。两人的立场截然对立。

只有恩迦这种具有幽默感的神会让柯西成为正确的那一方。

事情开始于那艘飞船的坠毁。

(那些充满怨恨的人会说,它开始于基里尼亚加从乌托邦议会那里获得许可证的那一天,但他们错了。)

维护部的飞船在各个乌托邦之间穿梭,给它们运送货物、邮件和服务。只有基里尼亚加和维护部之间没有交通往来。他们可以观察我们——这是我们获得许可证的条件之一——但他们不得干涉。我们是想要建立基库尤人的乌托邦,所以我们对与欧洲人做交易没有兴趣。

但是,维护部的飞船时不时也会降落在基里尼亚加。我们的许可证有一个条件:如果某位公民对我们的世界不满,他只要走到庇护港,维护部的飞船就会来接他,把他送回地球或另一个乌托邦。有一次,一艘维护部的飞船降落,带来两个移民;在基里尼亚加建立之初,维护部还曾经派代表来干涉我们的宗教行为。

我根本就不知道这艘飞船为什么要靠基里尼亚加这么近。我最近并未要求维护部进行任何轨道调整,短雨季还要再等两个月,日子一天天过去,炎热,暴晒,一成不变。据我所知,没有村民前往庇护港,所以也不应该有维护部的飞船被派到基里尼亚加来。但事实是,上一刻天空还是蔚蓝晴朗,下一刻一道闪光就划过我们的行星表面,随后便是爆炸。尽管我自己没有看到,但我听到了,也目睹了它的影响:牲口变得很紧张,成群的高角羚和斑马惊恐地四下狂奔。

大概二十分钟后,基昌塔的儿子小金扎跑上山,来到我的博玛。

“你得来一下,柯里巴!”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一艘维护部的飞船坠毁了!”他说,“飞行员还活着!”

“他伤得严重吗?”

金扎点点头,“非常严重。我觉得他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我是个老人,走到飞行员那里需要很久。”我说,“你最好去村里找三个小伙子,让他们用担架把他抬过来。”

金扎匆匆走了,我走进小屋,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缓解飞行员的痛苦。有些恰特草,如果他还有力气咀嚼的话;还有点油膏,如果他没有力气拒绝就可以派上用场。我用电脑联系了维护部,告诉他们等我给飞行员做过检查之后,就把他的状况告知他们。

要是在过去几年,我就会让我的助手到河边去打水,我会把水烧开,以便用来清洗飞行员的伤口。但我已经没有助手了,蒙杜木古自己是不打水的,于是我只是坐在山上等着,视线看向坠机的方向。

草原上起火了,升起一股浓烟。我看到金扎和另外几个人抬着一副担架在草原上一路小跑。我还看到狷羚、高角羚甚至水牛从他们周围跑开。那之后,有大概十分钟我看不到他们。等他们再次出现在视野里,步子速度降了下来,担架上显然有人。

不过,在他们抵达我的博玛之前,卡伦扎沿着漫长曲折的小路从村子里过来了。

“占波,柯里巴。”他说。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问道。

“全村都知道维护部的飞船坠毁了。”他答道,“我从来没见过欧洲人。我是想来看看他的面孔是不是真的像牛奶一样白。”

“你肯定要失望的。”我说。“我们管他们叫白人,但其实他们比较靠近粉色和棕色。”

“就算如此,”他说着,蹲了下来,“我也从来没见过白人。”

几分钟后,金扎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抬着担架抵达了。上面躺着身体扭曲的飞行员。他的胳膊和腿都骨折了,大部分皮肤都有烧伤。他失了很多血,有些伤口仍然在流血。他昏迷了,但仍然在有规律地呼吸。

“阿桑特-萨那。”我对四个小伙子说,“谢谢。你们今天做得很好。”

我让他们其中一人帮我打了水。另外三人鞠了躬,下山去了,我挑选着各种油膏,看看哪种涂在烧伤处引起的不适最弱。

卡伦扎着迷地看着。有两次他惊奇地摸了摸飞行员的金发,我不得不斥责他的行为。随着太阳在天空中位置的改变,我让他时不时帮我把飞行员挪到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