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宅中(十七)

这实在是一只被养得非常油光水滑的白毛狐狸。

体型相较其他的狐狸要小上一圈, 通体雪白,四肢纤细,露出的爪垫都泛着桃花似的鲜妍粉色。

小狐狸可怜巴巴地蜷缩在沈观鹤的怀里, 一条柔软蓬松的大尾巴着急地晃荡, 无端端竟然叫人看出一种勾人的旖旎意味来。

连叫声都又娇又软, 尾音拖得绵长又惹人,跟带着那细细密密的小勾子似的,令听众无一不脸红心跳,恍若堕入欲望横生的魔障。

“我竟不知道沈道长还养着只狐狸。”云思路笑眯眯道。

“路过山间时从一猎户那收来的,好好的生灵要被扒皮吃肉也实在是可怜。”

沈观鹤漫不经心地勾弄着小狐狸毛绒绒的下巴, 姜迟的狐狸毛都生得格外丰软漂亮,尤其是脖子处,几乎将沈观鹤修长手指全部淹没。

想来就是真正的云端, 也比不上这般的触感。

小狐狸用爪垫搭着沈观鹤的手臂,抱怨似的“啊啊”地叫。

他变回原身自然是不用再遮掩了, 那双纯粹的蓝色双眸里带着怒气冲冲的神色瞪着沈观鹤, 似乎在责怪他居然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沈观鹤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坏心眼地用手抓住了姜迟的嘴巴, 逼得小狐狸连叫都没有办法叫,只能睁着那双琉璃似的璀璨蓝眸又笨又急地挣扎。

爪子自然是不敢伸的, 只能着急地用肉垫踩他几脚这样子。

“我这小东西脾气大胆子小, 你们这热热闹闹的阵仗,我是不在意, 只是可把他给吓着了。”

云昭没能找到姜迟, 不敢置信地瞪着只剩下了一堆凌乱衣物的衣橱。

显然刚才的动静就是这只狐狸弄出来的。

“不可能的, 姜迟一定在这里, 我刚才分明看到他了!”

云思路感觉到额头有点隐隐作痛, 无奈只能先按住这个傻逼弟弟,转过脸笑意盈盈道:“倒是只漂亮的狐狸,比起那些名贵品种,还要好看不少。”

“惊扰了沈道长是我们的不是,还望沈道长海涵。”

“无妨。”沈观鹤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姜迟难得乖乖得像只毛绒玩具似的挂在他怀里,不趁机摸几次岂不是很吃亏。

沈观鹤的目光落在那些跟在云氏兄弟身后的家丁上,盛夏时节,又是大晴天,这群人穿着蓑衣本就奇怪,更何况身上还散发着叫人鼻尖泛酸的寒凉气息。

从刚才开始,这些人就没有发出过出了脚步声以外一丝一毫的声响,甚至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沈观鹤瞥了一眼家丁从袖口外露出的蜿蜒着青紫血管的手,脸色一冷。

这些家丁,都不是活人。

带着行尸到沈观鹤的面前,这兄弟二人还真是明晃晃地在挑衅他。

沈观鹤把小狐狸又往怀里藏了藏,皮笑肉不笑道:“只是我家这小东西还是不高兴呢,他在衣橱中睡得好好的,硬是被三少爷吓到,现在还是不肯消气。”

“难道要叫我跟这一只畜生道歉吗?”云昭满脸不耐地咒骂道。

姜迟愤怒了。

畜生骂谁呢!

太没有礼貌了这人!

“云昭。”云思路已经受够了这傻逼弟弟,连笑意都绷不住了,恨不得把这傻逼弟弟先送下去见大哥。

“舍弟鲁莽愚钝,冲撞了沈道长,实在是抱歉。”

云思路转而望向了老老实实窝在沈观鹤怀中的小小狐狸,正巧同那双亮晶晶的碧蓝眼眸对上。

云思路一怔。

好漂亮的眼睛。

好像两颗碧蓝色的琉璃珠。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这只脾气暴躁的小狐狸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后气哼哼地用爪子捂住了眼睛不给看,举起毛绒绒的大尾巴挑衅似的晃了晃。

沈观鹤一把抓住了小狐狸的尾巴尖,面无表情地看了这两人一眼,把尾巴一起塞进了怀里。

别说是尾巴了,连根毛都不想给这些混蛋看。

“既然没有事就快点走吧。”

云思路拱了拱手,那双细长带笑的眼睛依然落在那只软白的小雪狐上,开口道:“今天实在是叨扰,过几日我们云家自会送上婚礼的请柬,还望沈道长笑纳。”

“就这么走了?谁知道他会把人藏在哪里呢!”

“万一是他把小迟变成了狐狸呢!”云昭显然还不想善罢甘休。

这傻逼今天疯够了没有。云思路额角已经绷起了愠怒的青筋,能叫这只笑面狐狸露出这种崩裂神色,云昭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人物。

姜迟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所幸狐狸皮毛丰厚,看不出慌张的神色。

这云昭的直觉是不是太恐怖了一点。

“舍弟寻不见人,心里难免着急了一点,还希望沈道长宽宏大量。”

这沈观鹤本来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牛鼻子道士,他们云家也算是来来回回见识过了多少牛鬼蛇神,怎么偏偏就要对这一个道人这么你来我往的。

云昭只怕没有把骂人的话写在脸上了。

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也太累人了,道个别都能生出这么多姜迟这只笨蛋狐狸闻所未闻的文绉绉的词。

再也不想过民国的副本了。

小狐狸耳朵飞飞,听倦了这些佶屈聱牙的话,昏昏欲睡地趴在了沈观鹤的怀里,哼哼唧唧地小声抱怨着。

总算是看沈观鹤送走了这些人,姜迟已经快要睡成一团狐球了。

门被家丁带上的时候发出一声响,姜迟迷迷糊糊地睁开那双圆溜溜的蓝眼睛,挥了挥尾巴。

“人已经走了。”沈观鹤拎起小狐狸后颈提醒到。

姜迟缩了缩脖子,伸直了纤细的后腿蹬在沈观鹤的脸上。

沈观鹤毫无防备地被柔软爪垫来了一下,默不作声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小狐狸趁着这阵空隙飞扑进了沈观鹤的床褥里,连同大尾巴一起塞进了被子里要装死。

可恶的沈观鹤,刚才一直偷偷地拽他尾巴,别以为他没有感觉。

沈观鹤却还停留在刚才被狐狸用肉垫踹了脸的恍惚中,好,好柔软,好奇怪的触感。

甚至还想再被踹一脚。

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保不齐等会儿小狐狸就亮爪子了。

“快点出来吧,我刚刚发现了一些不对劲。”沈观鹤在住处便也没有拿着他那随身携带的拂尘,坐在了床边要把那只圆滚滚的小狐狸捞出来。

然而姜迟半晌也没有反应。

反而把被子拉得更紧了一点。

不是他不想听沈观鹤的发现,只是……他现在好像有点不太方便。

之前说过了狐狸尾巴是很敏感的部位,沈观鹤刚才应付云家人的时候却一直抓着姜迟的尾巴,从尾巴尖一直撸到尾巴根,恨不得每一根毛都都顺一遍,姜迟本来体质就与普通狐狸不一样,对触摸敏感得过分,偏偏沈观鹤不知道什么毛病,拽着人家尾巴根本不松手,逼得姜迟在诡异的热潮中差点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