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菩提(十)

事实证明, 司空月确实还是太嫩了。

司空图出现在这座桃花纷飞的小岛上时,姜迟正气急败坏地从司空月手里抢他的竹蜻蜓。

司空月怎么和个小学生似的, 连这也要和他抢!

司空月像是已经有所感应, 依旧笑眯眯地说:“小观音,和我打个赌吧,你猜猜我能不能从这么多桃花树里把你找出来?”

姜迟胜负欲极重, 两颊粉粉,跃跃欲试地说:“好啊,赌什么?”

“如果我找到你的话, 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反过来, 我就实现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去胭脂巷呢?”

“你到底对秦楼楚馆有什么执念?”

“好吧……管他那么多呢,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你先闭上眼睛,要遵守规则,不可以看哦。”

“嗯嗯, 你快点藏起来,注意不要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你那么笨, 果然还是我的胜率要大一点。”

“不可能!你等着瞧吧,司空月!”

桃花坞里到处都是纷飞的粉色花瓣,游人如织,树荫繁密,姜迟皱着眉纠结了一下, 果然还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思考了一下, 很机灵地钻进了司空月身后的一块巨石的缝隙里。

如果不是不能随便变回原形的话, 司空月这辈子都别想找到他。

“阿月, 你让为父很失望。”司空图带着那群昨夜里刚被戏耍过的打手冷冷地看向桃花坞上负手而立的红衣少年。

那双如狼又如鹰的狠厉双眸完全不带任何情感地看着自己血缘上的儿子,仿佛只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甚至只是在看偷了自己宝贵藏品的毛头小贼。

“那位小菩萨呢?”

司空月挑衅似的笑一笑,满是恶意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很遗憾,你的计划落空了,那位金贵的小菩萨,已经被我杀了。”

躲在石头后面的小狐狸愣了愣,有点不敢置信地抖了抖耳朵。

到底还是入秋了,清早的时候晨风已然凛冽,好似刀子划过面颊,几乎要割出伤人的血痕。

空气寂静了一秒,司空图缓慢地扯开唇角,笑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父子两人倒终于有了一丝相像:“不可能。”

“你爱信不信,尸体已经被我丢进护城河了,说不定过几天就浮起来了。”司空月耸了耸肩,吊儿郎当地笑了笑,“很遗憾,你的计划泡汤了。你要实在是想讨好国师大人,不如问问他泡肿了的尸体要不要。”

“阿月,你近日是越发大胆了。”司空图眯起眼睛,深陷的眼窝流露出狐狸似的狡诈和阴险,“那位小菩萨,无论如何,都是要送进宫里的,若是你实在喜欢,等他被玩腻了再收回来就是了。”

司空月唇角抽搐着,像是一只长成的幼狼,为了自己珍视的宝贝,开始反抗独/裁的成狼。

老畜生。司空月咬着牙想。

“这一次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了。”司空图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长气,这位“面慈心善”的司空太尉很宽容地笑起来,像只是同自己的儿子闲话家常,“昨天夜里,贾筠死了。”

这次轮到司空月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贾筠那个小子,是个没什么脑子的混账,可是再没用到底也是辅国将军的亲子,死的时候连全尸都没有,还真是可怜。”

“贾慎大怒,扬言要杀他亲子的人死无全尸,昨夜里只有你和他有过交际,看来是无可避免地要你去大理寺一趟。”

司空图是真没把这个儿子当做是自己人,或许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一个三番两次给自己惹麻烦的累赘罢了。

他微微地笑起来:“这时候便是为父先保你,也保不住呢,想来只得向国师大人求求情罢。”

司空月嗤笑一声,冷着脸往船坞走去,两个高大的家丁便过来缚住了他的手,他们看起来很是忌惮这个武功高强的少主人。

司空月走过司空图的时候,悄声道:“区区大理寺,我去就是了,只是希望老头子你,早生贵子,免得绝后啊。”

眼看着司空月离开。

司空图的语气突然温和了下来:“小菩萨,可以出来了吗?”

“你要是再不出来,阿月可真就要为你死了。”

那被落下的桃花覆满的巨石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霜白的手按在了石头上,很快从那巨石后面露出一张艳若桃花的小脸。

司空月倒是把小菩萨照顾得极好,蓝宝石一般眼眸镶嵌在粉色的眼眶里,惑人的长睫像是停栖在脸上的两只黑色凤尾蝶。

姜迟其实也很怕这个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老家伙。

但是如果他不出来的话,司空月一定会倒霉的。

虽然司空月确实很狗,但还是不希望他出事。

姜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不要发抖,冷静地同司空图交涉:“我愿意去……你说的那个地方,你不能这么对你的儿子。”

“他是无辜的,你最好放了他。”

司空图微微地笑起来,那双同司空月如出一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狂热:“当然可以了,小菩萨。”

姜迟紧张得喉咙都抖了,指尖都有点哆嗦,很不情愿地从巨石后面出来。

司空月每次都骗我。

他闷闷不乐地想。

果然很狗。

他刚走到司空图的身边,一只手带着一张香得冲鼻的手帕从身后捂住了姜迟的脸。

漂亮得好像瓷娃娃的少年惊惶地眨了眨眼睫,努力地扒着偷袭男人粗壮的手臂,最后还是没有抵抗过药物的侵袭,最终陷入了昏昏沉沉的黑暗。

最后的视野里只剩下司空图那张好像中年版司空月的脸。

靠。

老变态。

这下子栽了。

姜迟晕晕乎乎地摔在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里。

司空图本来想着去抚摸少年无知无觉的宛若神迹一般的脸颊,可是指尖刚刚触到少年的肌肤,顿时感到如同烧灼一般的锐痛。

他猛地收回了手。

脑中霎时间响起了来自那位气势森然的警告: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