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傅二,你得还老子清白。

明仁医院,一号停车场。

西北角的金色梧桐树下,正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身穿烟灰色西装三件套、戴着银色细边眼镜、身姿挺拔的男人,与一袭墨绿色真丝连衣裙、气质温婉的女人并肩站在黑色宾利前,用同款不怒自威的目光,看着耷拉着脑袋站在他们面前那个身穿白T蓝色牛仔裤的男孩,俨然一副两堂会审的架势。

一阵晚风拂过,金色的叶片飘飘扬扬,打着旋儿落在男孩头顶。

池昱晃晃脑袋,甩掉头顶的树叶。

抬脚踩住落在脚边的叶子,池昱佯装碾树叶,趁机暗戳戳地用力碾了两下他小舅的影子,终于鼓足了勇气,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真不认识,那人一准儿就是个精神病。”

傅笙狭长漆黑的眼微眯,未置可否。

傅曼丽盯着池昱轻挠裤缝的指尖,总是含着盈盈笑意的眼蒙上了一层寒霜。

知子莫若母。

池昱打小就有个习惯——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用食指抠裤缝。

傅曼丽抬手就要戳池昱的额头,揭穿池昱的小把戏。

傅笙按住傅曼丽的手腕,对傅曼丽摇摇头,跟池昱说:“去吧,你朋友替你挡了一刀,你理应好好照顾人家。”

池昱顿时松了口气,从耷头耷脑的蔫吧菜变成了身条笔直的小白杨:“哎!是,圆儿那小子就没个老实劲儿,刚才我们那么多人盯着他,他还偷摸把伤口给搞裂了,不去看着他我还真不放心。”

说完,池昱小心翼翼地看向傅曼丽,“妈,那我先回病房了?”

听说顾渊伤口开裂,傅曼丽也没了说教池昱的心思,摆摆手:“去吧,好好照看圆圆。”

本以为这一遭不死也得脱层皮,没想到竟然是雷声大雨点小。

没有晏警官等着他重新做笔录,他家小舅竟然也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只是不疼不痒地问了两句就放过他了,幸亏他壮着胆子大逆不道了一把。

池昱笑成了一个小太阳,并指在比在额边,朝傅曼丽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傅曼丽糟心地摆摆手:“去吧。”

池昱如逢大赦,立马撒腿跑了。

看着池昱那唯恐跑慢了被捉回来的样子,傅曼丽幽幽叹了口气,仰头看着自家高大俊朗的弟弟,不无嫌弃地道:“都说外甥像舅,阳阳可倒好,只有皮囊像了九分,性子半分没像了你。”

傅笙失笑:“阳阳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傅曼丽摇头:“你十九岁的时候已经创建云雾视频平台,迅速在趋于饱和的视频平台行业站稳脚跟,混得风生水起了,他还跟个小傻子似的呢。”

知道自家二姐这是不满池昱为了顾家小孩撒谎,才会生出这些抱怨。

傅笙识相地没跟傅曼丽继续争辩,而是不紧不慢地劝慰了一句:“阳阳是个聪明孩子,等过两年安排他进池氏,让他跟在姐夫身边学一学就好了。”

想到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池昱身边那个顾思明,傅曼丽眉心微蹙:“依我看也别再等了。正好他在郾都大学上学,让他周末到你那去,先跟你学一学怎么样?他从小就崇拜你,把他交给你管教我也放心。”

傅氏产业根基在信都。

但傅笙自己缔造的商业帝国根基却是在郾都,离郾都大学也不算远。

自家二姐难得开口求他,傅笙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可以。”

傅曼丽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圆圆,也就是顾家那孩子也在郾都大学,你也要关照一下。”

傅笙扬眉:“顾家哪个孩子?”

傅曼丽白了傅笙一眼,仿佛是在埋怨他的明知故问:“当然是顾渊。”

傅笙泰然自若地点头:“那是应该的。那小孩儿替阳阳挡刀,受了这么大罪,我身为长辈多关照他一点也应该。”

傅曼丽点头,表示就是这个道理:“还有……”

话到嘴边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对儿子的爱战胜了自小到大的涵养,傅曼丽仔细斟酌着措辞,道,“顾家刚认回来那个孩子,我总觉得他心思太深,你帮我看着点阳阳,别让他跟那个孩子牵扯太多。”

傅笙颔首:“二姐放心。”

“我哪里能放的下心?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心里发慌……”傅曼丽蹙着眉心,轻叹,“你也看见了,阳阳长这么大第一次撒谎,竟然是为了那个顾思明。刚才你就不该拦我,应该让我戳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进了什么水,竟然帮要拿刀捅死他的人打掩护。”

傅笙安静地听傅曼丽抱怨完,才道:“没有必要。阳阳也许是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你越是限制他,他越是逆反。反正从他的表现,我们也知道这事必然跟顾家刚找回来那个孩子有关了,去查就是。”

傅曼丽也知道是这么回事,轻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你这次回来几天……阿嚏……”

现在正值初秋,早晚都凉。

傅曼丽出来的急,没顾上穿外套,夜风一起,一条真丝连衣裙压根挡不住秋凉。

傅笙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傅曼丽肩上:“明意婚礼结束之后走,大概能在家里住个五六天吧。起风了,我先送你回去?”

傅曼丽拢紧外套:“不用,我上去再看看顾渊。那孩子可怜的很,养父养母不过是把他当个阿猫阿狗的养着,不会在意他死活,亲爹那边更是指望不上,不把他安排好了我不放心。”

傅笙目送傅曼丽离开。

恰好又一阵夜风吹过,卷着金灿灿的叶子落在傅笙肩头。

傅笙恍若未觉。

直至傅曼丽的身影消失在他视野里好一会,傅笙才拿着肩头上的落叶,拉开驾驶座后边的车门,坐进车里。

车里坐着一个晏警官。

晏警官递给傅笙一根烟,似笑非笑:“搁那假装目送曼丽姐,杵了这么半天,总算想好怎么打发我了?”

傅笙慢条斯理地把金色的落叶夹进《纯粹理性批判》里,仔细抚平微微翘起的叶片边缘,这才接过烟,熟练地叼在唇边,斜睨晏警官,慢条斯理地问:“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晏警官气笑了,没好气地搥了傅笙肩膀一拳:“傅笙,你够了啊!分明是你耐不过曼丽姐的眼泪,求老子来查想杀你外甥的凶手,怎么就成老子求你了?”

傅笙点着烟,靠在椅背上,腔调里藏着几分疲惫:“谁让你那么废物,问个孩子的口供都问不出真的来。”

“你可滚蛋吧!”晏警官骂骂咧咧,本就有点凶的面相瞬间又多了几分恶,“就你那外甥说的跟真事儿一样,连被捅的那个小崽子都帮着瞒,搁你你能立马想到那俩小兔崽子没说实话?这事就赖你,你要是提前给我交个底,我至于叫那俩小兔崽子给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