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霉运缠身

“不好意思二位,让你们久等了。”

不过一会儿,一袭青衫的阮先生回到屋舍,朝着坐在椅上品茶的陈牧和云芷月拱手道歉。

陈牧放下茶杯,起身笑道:“没事,冒然来打扰先生倒是我们应该抱歉。”

“陈捕头哪里话,我倒是希望你能天天来。”

阮先生示意陈牧坐下,亲自添了茶水用玩笑的口吻说道,“这样或许能多带几首诗来,让我等大饱眼福。”

“那就只能碰运气了。”

陈牧笑了笑,注视着眼前书院里才华最为出众的先生,眼神闪动着莫名的情绪。

虽然阮先生已到四十,但身上散发出的儒雅之气却颇具魅力。

都说年少的女孩都喜欢大叔身上的沧桑味。

以阮先生这样的才华加上气质,哪怕再老个两三岁估计都能吸引不少女子的青睐。

“不知陈捕头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阮先生好奇询问。

陈牧手指轻轻刮着木桌边缘,语气平和:“是这样的,不知阮先生可否记得去年十一月十九日,由琴书院举办的那场诗词大会。”

阮先生端起的茶杯蓦地一顿,凌厉的眸光直射陈牧。

犹如一把冰冷的剑。

冷的彻骨。

不过短短的一瞬之后,他便恢复了正常。

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疑声问道:“去年诗词大会……你说的是柳香君死的那晚?”

一直牢盯对方神色的陈牧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那晚。”

“为何陈捕头又提起这件事?”

阮先生不解。

陈牧将后背靠在椅子上,淡淡道:“关于柳香君落水一案我有了些新的调查,所以想跟阮先生问问那晚的具体情况。”

“怎么了?香……柳香君她不是意外落水吗?”

听到此话,阮先生面露困惑。

他将茶杯放回桌子上,想了想又重新端起来,用杯盖轻轻过滤着茶水。

茶水泛起道道涟漪,打着细叶旋儿。

亦如他此刻的心境。

陈牧叹了口气:“恐怕还有内情,在这里我也不便多说,只希望阮先生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比如,柳香君当时见了谁,或者她做了什么?”

阮先生沉默了许久,轻声开口: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毕竟我对柳香君不太熟悉,不过那天晚上的一些情形我还是能记起的。

我们琴书院组织了那场诗词大会,请来鞠春楼的姑娘吟唱活跃气氛。

本来我们也邀请了薛姑娘,可惜那晚她没来。

倒是柳香君姑娘却比往常更为活跃,好像很开心,甚至……”

阮先生顿了顿,无奈道,“甚至邀请不少男士陪她喝酒,要知道依照柳姑娘以往的性子,那些男人是没有机会靠近她的。

后来柳姑娘喝醉了,我记得是袁杏儿和其他姑娘照顾她。

可惜在诗词大会结束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当时袁杏儿和其他姑娘在船舱外与岸上的人道别,却忽略了船舱内醉酒的柳姑娘。

因为那时船舱两头的夹层都被打开,柳姑娘可能是在呕吐时爬到后舱,结果不慎落水,等救上岸时已经死了。”

说完,阮先生长长的叹息一声:“可惜了一位佳人。”

陈牧听完后久久不言。

大脑如鼓风机的叶片飞速旋转,分析着当时的情形。

很奇怪。

从阮先生描述的口吻来看,他既像是近距离的旁观者,又像是站在岸边的远距离旁观者。

对于有些细节他记得很清楚,但对于有些细节却很笼统。

“柳香君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陈牧又问。

阮先生失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也很难记得。”

“阮先生就没有与柳姑娘喝酒吗?”

陈牧皱眉。

阮先生静静地看着茶杯里缭绕着的热气,摇头苦笑:

“这倒没有,说句稍稍过分的话,我对风尘女子不是很感兴趣。当然,也陪朋友去过几次鞠春楼,都是为了应酬罢了。”

“原来如此。”

陈牧恍然点头,但内心却颇为诽谤。

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你画人家姑娘做什么?

“哦对了。”

阮先生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正,转移了话题,“正好陈捕头你今天来了,我有些事情要给你说,也免得我亲自去找你。”

“什么事情?”

他明白对方在有意回避话题。

但又很好奇。

阮先生压低声音:“您之前给出的那首诗惹出了一些麻烦,虽然这麻烦我们早已预留到,但还是被人利用炒作。”

“利用炒作?什么意思?”

陈牧有了不好的预感。

陆先生涩然道:“这首诗基本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天下,包括京城,已经有好事之人将此诗拿来做文章,编造了一些谣言来抨击太后。

有说那位无名道人是一位被太后压迫的老臣,又有人说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俊才,屡次被太后忽视。

甚至有谣言说这位本打算辅佐皇上,但被太后贬去。

总之一些势力暗中推波助澜,开始质疑太后并非传闻中那般招纳贤才,刻意打压皇帝……”

陈牧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如果早知道,他不会那般鲁莽,至少也应该换个知名度低的诗来抄。

但同时他又莫名感觉到一阵爽。

一首诗就能搅动朝堂风云,果然爽的一匹。

“据宫内消息,太后对此也是雷霆大怒,并派出冥卫调查此事,也寻找那位无名道人。”

阮先生说道,“陈捕头,到时你也会被调查,总之还是要小心应付。”

陈牧眉心紧皱。

果然我现在被霉运缠身了。

把皇帝惹了不说,现在连太后都给惹了,分分钟作死的节奏啊。

望着阮先生担忧的神情,陈牧释然一笑:“不用担心,我也只是个无名道人身边的一位过客而已。”

“那就好。”

阮先生也笑了起来。

经过对方这么一打岔,陈牧也不知该如何继续询问了,于是问了一些零碎的问题,便和云芷月起身道别。

将陈牧二人送出琴书院后,阮先生回到了屋舍。

他望着桌案上画了一半的山水,良久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拿起笔蘸了蘸墨汁。

手持青笔却迟迟未落,直到一滴落墨坠落在纸上。

他皱了皱眉,将未完成的画作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转身从书柜中取出一摞画作,细细翻看。

神情复杂。

所有的画里只有一位女子——柳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