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豪华客舱(第4/10页)

“噢,不。”她看了看四周,“我的意思是,是的,我还得买些零星杂物。但是,嗯,现在还不需要。”

“那么您请自便。”他转身离去,古怪地一笑。接着,通往走廊——不,这里的人们都叫它“散步甲板”——的那扇门便在她身后关上了。

“哇哦!”她又叫了一声,随后看看房门。“舱门,锁闭。”门框处传来一阵谨慎的咔嗒声。“哇哦!”

“星期三”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沙发边,重重地坐进去,然后解开了靴子。“哎哟。”一天多的时间里,她一直没脱过鞋,双脚都木了。她蜷动着脚趾,踩在地毯上,闭上眼睛放松了将近一分钟,一面轻轻扭动着身体一面喘息。“啊,感觉真棒!”又过了一分钟,另外一种感觉开始冒出来。“唔。”

她朝浴室走去,一路将脱下的衣物丢在身后。等走到浴室时,她已经浑身赤裸了。“淋浴,淋浴,你在哪儿?”她叫道。结果她发现,淋浴装置位于一个小隔间里,外面是马桶、常用洗漱设施,还有——“全身体毛去除器?”她稍稍吃了一惊。为什么要把全身的毛发都去掉?若是腿毛、腋毛或是这类的,她还都能理解,可眉毛呢?

“手脚美甲设施设在D层甲板。”一段录音响了起来,其音色只是略微有些粗粝,刚好让她不必纳闷是否有个真人同自己一起待在房里。“套房的加工机可提供一系列基本尺码的普通衣物。如果需要量身定制或特殊设计的服装,可前往F层甲板的制衣店。水槽旁的面板上列有附加美容和服务选项。”

“啊哈。”“星期三”回到淋浴间,沉下脸来闻了闻自己的腋窝。“哎哟!”事有轻重缓急,先解决当务之急吧。赫曼是怎么说的?你是个富有、悠闲而又百无聊赖的女继承人: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

她彻彻底底地冲了个淋浴,在喷头下面一直待到身上像是要脱掉一层皮。她又反反复复洗着头发,只想把上个星期的坚忍和绝望从身上统统洗掉。对全身脱毛机,她还是敬而远之——万一控制装置出了故障,后果会令人尴尬得难以言表。不过,水槽边的落地镜装有一套完整的皮肤程序器,可以与她的色素细胞建立连接,于是她全神贯注地花了半个小时为自己重新设定化装程序:深黑色的眼影、蓝色的双唇、死白的皮肤,还有光亮润泽的黑发。如果有人问起,我会说自己正在服丧。她正这样想着,一阵极度痛苦的负罪感骤然袭来,让她意识到这并不完全是谎话。

一个半小时后,她如同换了个人。走出浴室,起居室显得巨大、寒冷而又空旷。更糟糕的是,她无法想象自己会再穿上刚才脱下的衣服。于是她来到壁橱前,打量着里面。“这玩意儿有制衣选单吗?”她问道。

一只光标小虫引她来到加工机前。这是一只巨型方盒子,从大可容人的衣橱内壁上凸现出来,她果然没猜错。“请在选单中做出选择,所耗费的衣料和能量将被计入您的客房服务总费用。”

“哦。”将服装样式选单上下卷动查看了五分钟之后,她明白了一件事:无论这台加工机的设计样式数据库程序是谁编的,反正那人没有考虑到她的需要。最后她选了几件普通内衣、一条黑裤子和一件并不算太讨厌的长袖上衣,还有一双胶底短袜,用来保护双脚。加工机开始嗡嗡作响,一分钟后便吐出了一大堆新鲜出炉的衣物,还散发着淡淡的溶剂气味。“星期三”马上穿戴妥当。她嘲讽般地想,但愿船上的商店不止是要价高,希望它们还有些更好的货色。

在F层甲板的店铺里逛了一个小时后,她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尽管她并未听说过这些商号的名字,但职员的态度和陈列的商品都很出色。各式货品的标价确实会让赫曼要她扮演的那类有钱的婊子感到称心如意,然而“星期三”发现这些东西有个致命的缺陷:虽说它们是好货色,但所针对的受众都是些年纪大的人。过度渲染女性色彩的长外衣和裙子全带着些令人恶心的点缀,尽管有些店铺专为来自限制奢侈并执行着装管制文化的人群服务,但风格都过于古怪,可其他日常穿用的服饰又过于正式——我怎么会穿这种衣服?去参加商务会谈?她心中暗想,一边抚弄着一件精工细作的夹克。这些店里没有任何异乎寻常或是卓尔不群的东西能激发她的想象力,没意思。

最后,她买了一套带蕾丝花边的白色裤裙套装,准备穿着去进餐,然后丢掉。一个可怕的事实开始在她的头脑中变得明朗起来:我自己一个人住一套大舱房,却无事可做!而我要在这里待上一个星期,还没有任何消遣!“星期三”找不到任何人同自己一起共度旅程,除非去打扰弗兰克,但她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他看上去很年轻,但这种事情很难说准。另外他还有工作要做,而且半路上不会有什么新闻。当飞船将时空收纳到动力核心中并进行一连串违反因果律的跃迁时,是不会收到新闻的。这些店铺也是一堆臭大粪。她望了望对面环绕着金刚石墙壁的中庭,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强烈。我敢打赌,豪华舱的其他乘客也都是无聊的混蛋,尽是些外交官、做买卖的老富婆之类的货色。显然,这里的乘客中没有几个跟她年龄相仿的人。

我已经感到无聊了!可离用餐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呢!

“动物园的喂食时间到了。”麦克斯阴郁地咕哝道,“我真想知道,他们以为自己是在招待什么人?”

“应该是社交主管吧。装腔作势,摆花架子。”斯泰菲面无表情,直视前方,二人一起走进了餐厅。“愚蠢的规矩。”

“开始了。要命。”麦克斯朝一位尊贵的老妇人彬彬有礼地垂首致意。对方把自己的身体捯饬得丰满有致,用三十岁少妇的体型掩盖着真实年龄——她那身商务正装至少是一百年前的过时式样。“晚上好,博洛佐夫斯基夫人!您今晚可好?”

“我很好,弗洛姆先生!”她微微躬身施礼,看那副模样似乎已经喝了些马提尼酒。“您这位小朋友是谁?新来的菜鸟吗?还是我搞错了?”

“嗯,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这是见习飞行副官斯泰菲·格蕾丝,我们新来的飞行操作官。恕我冒昧,在训练学院外面把实习生称作菜鸟会被人视为有失体统,而且不管怎样,格蕾丝副官还拥有相对论动力学和工程学的双料硕士学位呢。”

“噢,很抱歉!”还真不简单,这位贵妇的脸居然有点微微发红。

“没什么。”斯泰菲强挤出一副微笑,等麦克斯领着博洛佐夫斯基夫人走向餐桌后才松了口气。没关系,博洛佐夫斯基夫人,我并不介意看到有钱的寄生虫摆出一副屈尊俯就的架势。好了,由我负责照管的那张餐桌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