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未央(十二)(第2/2页)

然而长信宫的一个老宫女说,兰泽殿新来的这个不知哪家的神秘贵女与皇后“姿态极为相似”。

郑太后现在一扫颓唐,风头无两,前朝兄弟得居相位,手能伸得比往常更长,不知请的何方神圣。

鸾刀按下心头惴惴,道:“皇上在……我也进不去,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一定转告殿下,令她有所防备。”

关眺这才喏喏去了。

……

几十步之隔,丁点外声也飘不进去,无人敢打扰的阒静内殿之中,灯火还在燃烧,兰膏明烛缓缓摇曳。

床前,玄金外袍和轻灵绯衣凌乱的纠缠在一处。

堆雾笼纱幔阻隔灯火,微光如珠莹。

朱晏亭后背抵着赤金交缠的丝褥,额际已为汗水湿透,眉头微蹙着,神色似乎苦痛,牙齿咬唇,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浓密的头发散泼下来堆在枕侧,便如满瀑倾泻而下的巫山之云,云上雪肌,温香若楚楚之玉。

薄唇逡巡其上,缀下殷痕斑斑。

她着的绯裙,尚未褪尽,被轻而易举卷到腰际,重重丝缎褶皱交缠,像腰下堆叠了一朵繁复芍药,烧红的云蔓延到裸出的肌肤,花蕊微颤。

齐凌坚玉一样的手掌半握将垂之裙,禁锢在她腰间,手背上青筋毕露,指节泛白。

她身底丝缎光滑如水,正漾起涟漪,小小的、圆润如贝母的足趾倏然绷紧。

齐凌俯着身低着头,他身形高昂,肩头投下幢幢之影,遍覆薄肌的身形宛如云泽间矫健虎豹,含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力劲。

汗水打湿了他额前黑发,顺着□□鼻梁流下,发后深不见底的黑眸视线凝在她泛红面上。

“阿姊,叫我。”

……

至后半夜,月窥西窗,云收雨散。

齐凌掀开冰凉丝被,将藏在其中的人捞回来,掌心覆在她未着寸缕的腹上,轻吻上肩头。

朱晏亭手臂懒陈,一个指节也不想动。

齐凌轻轻将她环拢着,低低问:“收到给你的翳珀了吗?”

朱晏亭懵然回想了一会儿,道:“那不是李将军猎的吗?”

齐凌声音微微一沉:“他上贡给朕的……难道不是朕的?”

纵然此时朱晏亭神思混沌,也能察觉到他话中的不悦,将半张脸埋入枕内,轻轻道:“翳鸟的翳珀是定情之物,妾想用它给陛下做一条玉带。”

齐凌听了,半天没有说话。

正当朱晏亭以为他睡着时,又听他忽然道:“阿姊,我睡不着,你给我唱首歌吧?”

朱晏亭昏昏欲睡:“什么歌。”

“楚地的民谣就可以,什么都好。”

朱晏亭闭目想了良久,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云泽苍莽的山水,浓得似经年不会散去的云雾,窜于草野的麋鹿,鲜活的斑斓虎豹……她缓缓启口,哼唱起了在长公主怀里听她唱过的俚谣。

“出门有山雨,登舟莫踏错。”

“行路多纵火,山中猛兽多。”

她嗓音犹有些沙哑,力气也不次,散漫的轻轻哼着。

窗前照入淡淡的月光。

齐凌顺手拿了一把她为汗水所浸的青丝,在手里把玩,声音也懒散,含着笑:

“这是什么歌,有些有趣。”

“歌名也不知有没有……这是母亲唱给我听的,不登大雅之堂的山野俚曲。章华水多,雾也多,野兽也多,农人荷锄出门时,他们的妻子都会叮嘱,携箬笠,带火折,登船之时,千万莫要踏错……一旦踏错坠入云泽里,谁也就救不回了。”

“行路多纵火,山中猛兽多。”齐凌将这句词反复念了几遍:“这歌谣不对,出门有山雨,草木都湿了,还怎么纵火?”

朱晏亭道:“是陛下没有去过云泽……”她轻轻打了个哈欠:“云泽非常广阔,水汽太盛,变天很快,常常望着东边在下雨,西边就放晴了。山中有很多猛兽,所以阿娘常常跟我说‘行路多纵火,山中猛兽多’。”

她说完,意识到自己松散太过,竟与他像好友一样攀谈起来,忽然止声。

齐凌低声笑着,五指轻梳她的头发,从耳至颈,像玩摸什么长毛的兽类一般。

“阿姊想要什么,朕可以满足你一件事。”

朱晏亭转过身去,见他神情认真,于是问:“什么都可以?”

齐凌点头:“什么都可以。”他说完,补充了半句:“你若要当皇帝可能不行。”

朱晏亭莞尔一笑,凑过去轻轻吻他的脸颊。

吻香甜如朝露。

低声道:“我要平阳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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