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几日后, 摩莲城事有了变化:

阚部首领在接到殿阁传讯后, 便大胆带兵进入摩莲城,以雷霆手段镇压城内不服势力,最终,竟在三公子的府邸上发现了失踪的使节。

那使节被堵住嘴、反绑着丢在一口枯井中, 饿得已经皮包骨。好在性命无虞、休息调养后还能问话, 他只记得自己在宴会上喝醉,醒来就发现被绑在了枯井中。

对此, 三公子表示他并不知情,反指责负责宴会的大公子对酒菜做了手脚。

两人相争起来, 阚部首领也不客气,直将两人一齐扣押。城主夫人听说后, 伤心异常,便将城中所有事都交给阚部首领, 在她放权的第二日, 毒医和后援大军也赶到了摩莲城。

经过勘验, 城主只是被蛊虫控制, 并非“驭尸术”重见天日。

可惜凶手还未寻着,阚部首领也不敢掉以轻心。

……

随军书返还的, 还有阚部首领送来的一些祖文拓片, 说是在摩莲城内发现的。城内许多街巷都保留着原本的石碑, 一共七十二块,上头残留的文字拼拼凑凑,也有约莫两三百字。

看着复杂神秘的祖文, 伊赤姆再次提出请凌冽帮忙,其他首领也纷纷支持。

众人捧着羊皮卷和拓片来到南屋时,凌冽正同元宵在花园中晒太阳, 听明白他们来意后,凌冽有些惊讶,但也乐意帮忙,他示意元宵将东西接下——

祖文是写意文,不能通过字形揣摩文字含义。但好在阚部首领这次送回来的文字量足够多,对照殿阁留下的藏书,应当可以破译出不少内容。伊赤姆和几个部落首领达成目的,谢过凌冽后就先回去处理政务。

剩下乌宇恬风没有立刻走,他转身蹲下来,托腮望凌冽,“为什么要答应?”

“嗯?”

“哥哥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乌宇恬风噘嘴,“译书好难的。”

凌冽笑:“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可不,从前在军中,戎狄的密信也是王爷来译,”元宵插嘴道:“王爷天赋可高了!”

凌冽瞪元宵一眼。

乌宇恬风却还是不大高兴。

被他那忧心忡忡的目光盯无奈了,凌冽只好伸手揉他脑袋一下,“帮他们,也是帮你。”

乌宇恬风“唔”了一声,抿抿嘴,勉强接受这个说辞:就当是哥哥在意他的一种表现好了。

午后,乌宇恬风提前结束了殿阁的议事,匆匆忙忙端着嬷嬷新制的两道菜来凌冽处蹭饭,凌冽看着他捧着的两盆鲜粉,撇撇嘴,还是让元宵多添了一张凳子。

南境苗疆气候炎热,这里的土壤虽然没有江南丰饶,却从来没有荒年。

小蛮王带来的鲜粉,是用煮熟的大米碾成浆,然后放凉卷成一张张米皮,吃的时候切成一卷卷,堆放上新鲜的花果和酱料凉拌着吃,酸甜咸辣俱全,亦是苗□□有的小食。

三人坐在一起吃着,负责树屋那边重修的勇士们也来禀报、说大致已收拾好,预备将晾晒的家具搬回去。

乌宇恬风没多想,但凌冽观他们动作,却在那些人搬起软榻时,虚虚拦了下。

“哥哥?”

凌冽捧着尖尖一碗鲜粉小口小口地嘬着,他舔了舔被辣油洇红的唇瓣,轻声道:“换一张吧。”

乌宇恬风“咦”了一声,几个勇士也挠挠头。

“太窄了,睡不惯,”凌冽面无表情地放下碗,执起巾帕来拭过唇边,“你不是搬回了那张弥勒榻么?”

乌宇恬风瞪大眼睛,而后“呯”地一声从凳子上跌了下去。

不明所以的几个勇士吓了一跳,连连过来扶他。

凌冽看他这呆头鹅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眼角眉梢闪过一抹笑,然后放下巾帕,招呼元宵,“走了。”

○○○

最终,凌冽还是在南屋又多住了小半个月。

那张带回来的弥勒榻太宽大,根本没法完整地通过树屋大门,小蛮王尝试几次后,最终选择重新仿造弥勒榻的样式,自己重新打造一张——

殿阁的中央广场,很快又被木刨花淹没,乌宇恬风哼的小调,也从“阿妹想阿哥”,换成了一曲《枫木歌》,唱的是苗疆的创世和苗人先祖,有许多“妹榜”、“妹留”的发音。

这歌殿阁巡逻的勇士和宫人们都会,兴致所知,也会跟着合唱。

如此,留在南屋静静译祖文的凌冽,有时也会停下,静静听他们唱一段故事。

“王爷,”元宵捧着新换的热茶,拧着眉冲满头木屑的小蛮王一努嘴,“您说,以后我是不是该管他叫‘王妃’?”

凌冽噗嗤一声乐了。

元宵却真苦恼上了,他放下茶盏,趴到凌冽旁边,目光纠结,“按例,王妃是要管家的,您说,就他这字都认不全的模样,他能分得清我们府上的田地契吗?”

“……他已经进步不少了,”凌冽忍笑,“他不错了,你刚来时,也不见得学得有多快。”

“哦,”元宵幽幽地看他一眼,“王爷您不反驳我他以后要管家这一点吗?”

凌冽戳元宵一指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我就想问您,您怎么就、就同意换什么床了……”元宵捏了捏手指,眼巴巴地盯着凌冽,他承认苗疆的公狐狸精有些手段,但……

元宵又偷偷看打量着凌冽劲瘦的身段,同塌而眠……他根本没办法想象!

从前在镇北军中,伺候郭家的几个小厮聚在一起,他总是听大公子家的说什么今天主子又要了两回水,听二公子家的攀比似的说什么他们家少爷一夜能要三回。

当时的元宵不以为意,还暗想——他家王爷比两位公子都年少,将来必定更加出类拔萃:一晚上要四回、五回、七回都不在话下。

没想,阴错阳差,最后真正用得上热水的,反而成了他家王爷。

小管事怏怏不乐,闷声道:“您还真不怕他折腾您……”

凌冽摇摇头,展颜轻笑。

如此,重新搬回树屋那夜,北宁王府管事一夜没睡,巴巴伫立在树屋门口,一边烧水,一边竖着耳朵,眼中都熬出了血丝,也没听着一点儿异动——

凌冽不知门外杵着小管事,照常洗漱、换了寝衣翻身上床。

勤勉的北宁王习惯在睡前温小半会儿书,这些日子译书,这习惯便变成了看几页拓片。

小蛮王新制的弥勒榻编竹为铺,夏日里也不用垫褥子,像凉席那样舒适,分开的两个软枕挨在一处,絮丝被叠了两重,里侧三面的围栏上,则是小蛮王亲自雕镂的蝴蝶纹样。

乌宇恬风洗漱完,看着穿着绵软寝衣的凌冽,挠挠头,还是在腰间裹上一条棉布。

前屋和后屋中间,屏风的位置被换成了桑秀等人扎好的蓝染帘子,而后屋的格局也改了改,原本的屏风被移到了那张弥勒榻前,小蛮王同手同脚地摸到床边,他摸摸鼻尖,“哥哥我们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