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直哉梦见了前世的父母。

这还是他回到这里之后,第一次梦见他俩,梦里的他们正一家团坐在暖炉边上,手里包着饺子,电视里放着跨年晚会权当背景音乐,父母平日里都是忙人,父亲身为上班族倒也还好,尤其是母亲,教师的职业从来就没有清闲过太多。

不过即便如此,他俩也会尽量抽时间陪着他,尤其是跨年夜这样的大日子,一家人必定要一起做点什么,要么包饺子,要么揉汤圆。

直哉自然选择全都要,不论是鲜味十足的手工水饺,还是香甜软糯的芝麻汤圆,他来者不拒,与其说他喜欢年节的美食,倒不如说,他更享受来自父母温柔的陪伴。

不需要多热闹,也不需要特意聊些什么,一家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偶尔谈起些什么,相互笑一笑,也就足够了。

待饺子煮好时,直哉往锅里一瞧,不由一乐,笑道,“爸,说多少次了,你饺子馅儿包太多了,这下又煮露馅了。”

“啊,没事,咱爷俩喝喝肉汤也挺好,就当是下了臊子的宽面条。”男人开了个玩笑。

一旁的女人却不乐意了,拍了男人一下,对直哉道“别听你爸的,清汤寡水没滋没味的,这肉汤让他自己喝去,一会儿妈重新煮了给你。”

直哉笑着应下了,一旁的老爸一脸无奈,叹着气将煮开了馅的饺子捞了起来,一面还故作可惜地说母子二人不懂欣赏。

明明就只是这样简单而日常的场景,没有暖色调的打光,也没有催泪的bgm,却让直哉笑着笑着,眼中渐渐酸涩不已。

一种难以抑制的感情在心中涌动,他想狠狠抱住眼前说说笑笑的两人,想一遍遍地告诉他们,他不想离开他们,但他害怕,怕触碰到眼前的人,会就此打碎这场来之不易的梦。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女人连忙担忧地走上前来,抚上了直哉的脸庞,温柔笑道,“妈在呢,别哭啊。”

直哉愣怔,感受着脸上的热意,嗫嚅着嘴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人刚说了一句,便被女人瞪了一眼,连忙改口,“不过偶尔哭出来也没啥,有什么委屈的说就是了,有爸妈给你顶着呢。”

直哉摇摇头,迫切地想说些什么,发泄心中的情绪,但话到了嘴边,到底只小声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离开你们......”

夫妻俩闻此一愣,不由得对视一笑,再看向直哉时,眼里带着十足的包容和温柔。

男人笑着揉了揉直哉的头,调侃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离不开爸妈。”

女人则将直哉拥进了怀里,在他耳畔轻声细语,“我们一家人当然一直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心里记挂着彼此,我们就永远不会分离。”

“每次这种时候,你妈妈她都特别肉麻。”男人不甘寂寞地也在直哉耳边小声道,逗得他忍不住阵阵发笑,那种从胸腔中迸发而出的愉悦,就好像喝了波子汽水打嗝一样,一突一突的,留下嘴里的清甜,为苦闷的胸口带去夏风一般的凉爽。

直哉阖上双眼,感受着双亲带来的温暖,眷念着他们的体温,想要永远停留在此刻。

一直到黑暗再次卷走了他的所有意识。

再度睁开眼时,直哉还有些恍惚,缓不过神来,只感觉眼角酸胀得厉害,用指腹轻轻擦拭,这才知道,他在睡梦时流泪了。

他侧过头,发现是真望正守在他床边,低垂着头,似乎正阖眼小憩中。而不远处,甚尔正靠在墙上,就这么抱手站着,貌似也在休息。

房间内安静极了,只能听见轻轻的呼吸声。

大概是睡饱了觉,又或者是梦醒残留的情绪作祟,直哉觉得自己清醒极了,仿佛之前的日子一直在浑浑噩噩中度过一般,直到今天才彻底苏醒过来。

不过与之相随的,是来自身体上的疼痛,和被纱布缠绕的束缚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还有一点......呃,来自深处的隐秘的尿意。

不想时还好,一旦心里生出了念头,直哉就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忍耐,只能强忍着腰身的刺痛,用双手将自己缓缓撑起身来,然而到底是个重伤患者,不过一会儿,他便已经疼得满头冷汗,手臂发软。

比他想象中要痛很多啊,直哉咬牙心想,看来这次是真有点骨裂了。

即便他平时没少同甚尔训练体术,那受的也大多是皮肉伤,太久没经历过这样严重的疼痛,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忍不住,生理泪水一下子就从眼眶中润了出来,染红了周围的肌肤。

尽管已经非常注意,但直哉的这点小动作,到底还是惊醒了真望。

“唔......啊,少爷!”原本还有些睡意懵懂的真望,在看到醒来的直哉后瞬间清醒,连忙小心扶过对方,将早就备好的软枕垫在其身后,“少爷小心,您的伤才上完药没多久,不能随意移动。”

“呃嗯......麻烦你了,你可、可以再休息一下的,呼......我没事。”因着伤痛的缘故,一点小小的动作都会牵动伤口,以至直哉说话都有些困难。

“得了,都成什么样了,还逞强。”

甚尔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又或许一直没有睡着,走到直哉身旁蹲下看了看,满脸嫌弃,“啧啧,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惨样的?”神色中还带了点幸灾乐祸。

直哉:“......”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直哉决定暂时忽略甚尔这个人,转而对真望道,“先扶我起来吧,我......”

“好的,少爷您是饿了吗?不过您目前只能吃些清淡的稀粥或者易消化的面点,”真望着实担心了太久,连语速都快了些,恨不得把所有直哉需要的东西都放到其面前,不用多花费半分力气,好好休养,“您有什么需要的,全都告诉我就好了,您千万别勉强自己。”

一时间,直哉竟有些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到真望将话说完,感受到自己越来越着急且呼之欲出的小便,再看真望一脸的关切之意,他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热,“我、我......”

“嗯?”忽然,真望注意到了直哉脸上的热意,却是误会了什么,着急道,“少爷您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脸有点泛红?”连忙抬手准备感受一下额头的温度。

不过刚举起来便被直哉阻拦,他低垂着头,有些不敢直视真望,只小声道,“不,我只是......呃,想上一下厕所。”

说完,直哉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藏进去,只觉得头顶热得冒烟。

倒是真望闻言一愣,再看自家少爷低着小脑袋,耳廓通红的模样,一下子差点没忍住笑出来,担忧的情绪也被这戏剧性的一幕给压下去不少,不禁弯着眉眼道,“对不起少爷,是我疏忽了,那我先扶您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