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第2/2页)

可无论怎么想,直到现在他也依然想不通,为什么这世上有许多人,命运却偏偏眷顾找上了他,既在他身死之后,让他重生到了前世所在,又什么要让他在习惯那里的一切之后,将他送回现在这个世界,甚至他只是想要远离咒术界的一切,做个普通人,也最终未能如愿,反倒是踩入了流沙一般,越陷越深。

念及此,直哉不由得有些迷茫地思考,他眼下所做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开始,他只是想过上平静而寻常的日子,再不想同咒术界染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哪怕和五条悟交好,在当初也只能算作是一个料想不到的意外,可偏偏后来,他却因为这个‘意外’,做了许许多多从前根本不曾想过的事,直到现在。

漆黑中,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悉数洒入直哉的房间中,落在了轻薄的浅色被褥上,而五条悟那一头本就扎眼的银发,也像是受到了月光的浸润,在唯有远处蝉鸣依稀作响的深夜中,宛若掉在了直哉房间中的一颗星辰,虽不算非常明亮,却格外显眼夺目,映照着四周,驱散了黑影。

也照进了直哉的心底。

轻轻地探出手,直哉用自己的指尖,缓缓抚过五条悟垂落的发丝,恍惚中,他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缕月光,令他一时间有些不由自主地思绪飘远,莫名就毫无根据地胡思乱想到,自己......或是就是为了五条悟来的。

连他自己都有些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给惊到,稍稍瞪大了双眸,乃至还生出了一丝丝的尴尬和害臊。

可心中的思绪却完全不顾主人的反应,十分诚实地顺着这个念头,犹如藤蔓一般,不断附着攀爬,向上生长。

从前的直哉与五条悟之间,就好似两条永远也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线,即便他们同处在御三家的圈子之中,幼时也偶有见面,可两人心中的追求不同,致使他俩在未来二十余年的光阴中,几乎再未有过相见,哪怕是最浅薄的点头之交,对两人来说也够不上。

可如今,自五条悟六岁时闯入了他的庭院中,将障子门拉开的那一刻,又或是在对方五岁生日宴时,不顾左右人群,张扬肆意地凑到他的身边,从那时起,一切便都不同了。

至于两个多月前的那个梦......直哉不知道那个梦意味着什么,也弄不清楚眼下的自己对五条悟究竟抱有什么样的感情,外界情况尚不明朗,他也暂时不想去理会这些乱七八糟好似毛线球一样,胡乱纠缠作一团的繁杂思绪。

只有一点,他现在可以无比确定,直哉看着躺在身旁的五条悟,在心中默默想到,他的眸中虽有月光映照,却仍透着一片暗沉。

他绝不会让五条悟被再度封印,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

第二天清晨,五条悟早早地就醒了过来。

他揉着尚且朦胧干涩的双眼,有些迷糊地低声轻声叫了两声直哉的名字,然而半晌过去,却没有丝毫回应,五条悟有些奇怪地放下手,朝着直哉的方向看去,却见身旁根本没有一丝人影,他皱起眉头,心中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起这么早的吗?”五条悟有些不太肯定地喃喃道,他摸了摸直哉睡过的被褥,入手的却是一阵凉意,没有留下半点残余的余温,又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因为是夏季的缘故,即便他起的很早,青色的天边也已然镀上了一轮淡淡的金边,他挠了挠有些杂乱的发梢,暂且按下心中的狐疑,掀开被褥一个起身,打算去外面瞧瞧。

然而,当五条悟拉开障子门走出门外,来到直哉平日处理事务的房间时,仍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反倒是跟在直哉旁边的信史,不知为何,呆呆地伫立在桌前,也不晓得在看什么东西,低垂着脑袋,整个人还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低沉气息。

见此情形,五条悟心中一沉,一股说不上的不安情绪,突兀地从心底喷涌而出。

“喂,”五条悟皱起眉头,连名字也不叫地沉声喊道,“知道你家家主去哪儿了吗?”

闻言,背对着五条悟的信史身形一顿,仿若受到某种惊吓一般,浑身突然开始颤抖不已,只见他似乎拿起了什么东西,猛地一个转身,面向五条悟。

五条悟这才发现,信史的眼白中,竟然布满了血丝,显出一片通红,而在对方手中,正死死抓着一张信纸,上面好像写了什么东西。

“五条悟家主,”信史的嗓音中透着一丝压抑的黯哑,看向五条悟的眼神中裹挟了太多情绪,正当五条悟想要看清一二时,却又垂下眼眸,只伸出双臂,将手中已有褶皱的信纸,缓缓递了过去,“请您......看看这个。”

看着递到了他眼前信纸,五条悟发觉,他的心中竟闪过了几分犹疑——即便他已经可以确定,信史奇怪的态度,还有直哉的消失,恐怕都与此有关,可偏偏越是肯定,他心中不断涌出的焦躁不安,就是越是明显,再难掩饰。

静默了片刻,五条悟到底还是从信史手中接过了信纸,将其缓缓揭开。

然而,在看清信纸上那短短一行字迹的须臾间,五条悟立时瞪大了他湛蓝的双眼,彻底僵在了原地。

只见上面留着,是对他来说,直哉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一撇一捺工整地写道——[即日起,禅院族中一切大小事务暂由禅院信史代理,五条悟从旁协助。]

[而我,将去斩断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