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喜欢才能亲”

“封九月!我给你写了这么多封信,你为什么一封都不回?”

元夜大步朝我走来,言语里皆在兴师问罪,他那双长而尖的狐狸眼溢满了怒火,虽被兜帽遮住了半张脸,我仍能看见他阴沉的脸色。

他三两步走到我面前,伸手就要来抓我,我急忙后退,我那只侧着的手臂就这样磕到了步辇上,我疼得只抽气。

“你的手臂?”

元夜这才发现我包扎着的上臂,见到上边渗出的血迹,怒气冲冲道,“这般不小心,蠢死你算了!”

他恶狠狠地骂我,完全将质问我回信的事抛至脑后,伸手想来察看我的伤势。他的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只冷白修长的手截停,生生顿在原处。

谢言不知何时到了我身旁,他眉目冷凝,面上如带着霜雪,眼神似锋利的刀,落在元夜身上。

我从前总觉得谢言对我很冷酷,有时候我做错事了他对我很凶,但是如今我见了他对元夜的表现,才知他对我已是十分和善。

元夜虽也长得高大,但比有着异族血统的谢言还是不敌,生生矮了一截。他平日里只知享受玩乐,连力气在谢言面前也如螳臂挡车。谢言不过是轻轻转动手腕,他便疼得嗷嗷叫,一点刚刚的嚣张气焰都没有了。

我看见元夜忍痛到胀红的脸,心里暗暗感到痛快,他欺我多年,今日也算是得了他该有的报应!

谢言轻轻一拧就将元夜整根胳膊卸了下来,他那只手臂垂落下来,如同畸形的义肢。

元夜疼得额头上都出了大颗的汗,面容狰狞,双目圆睁,开始冲着谢言大放厥词。

“谢言,你这个番邦歌姬生的杂种,你娘不知道被多少人上过了,才生下你这个灰瞳的怪物!”

“你比你娘也不差,小小年纪就懂得认贼做母。你如今顶着太子的名讳,也不臊得慌!如果皇后能生,哪里会要你这条番邦的癞皮狗!”

“还给我摆太子殿下的微风!我呸!”

谢言的身世我并不清楚,谢言也从未跟我提起,但到了元夜这个狗杂碎嘴里,一切都会变得腌臜不堪。不论谢言以前做过怎样的决定,定有他的苦衷,我不容许元夜这般诋毁他!

想到这里,我抬手就给了元夜一巴掌,将他还未出口的污言秽.语打得七零八碎。

元夜似乎没想到我会忽然出手,他的脸被我打歪掉,也并未在意,只用舌尖顶顶发酸的腮,不痛不痒地继续。

“谢言,你别看封九月这小婊|子长得跟天仙似的,装得清纯无辜,实际上他都不知道被我玩过多少次了!我穿过的破鞋你抢着争着要穿,也不嫌脏!”

我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元夜!这个狗杂碎!他怎可以这般无耻地说出这些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怎可以这样诋毁我的清白!

他欺负我,说我是小娘们,我不至于这般生气,可是他今日却在我喜欢的人面前诋毁我。

我好恨,我恨不得此刻手上有一把刀,能将他的喉咙捅穿!

被怒意驱使,我已经分不清自己哪只手没受伤,只想用耳光让元夜闭嘴,但我的手刚抬起就被谢言接住了。

他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掌心,灰色的瞳仁清澈又明亮,如同冰天雪地中的寂静湖泊,令我整个人都从狂乱的情绪中冷静下来,就连剧烈的喘.息也缓和了下来。

“婊|子!来打我啊!封九月!我告诉你,只要我没死,你这辈子就别想安生!”

元夜龇着牙,冲我怒吼鬼叫,他如同失去了希冀的困兽,想把我也拖入地狱。

幸好我有谢言。

我轻轻回握了谢言的手,见他不费吹灰之力将元夜踢飞了几米远。

这场闹剧来势汹汹,却也消停得迅速。

镇北将军是戴罪之身,拼上了最后一丝尊严,依仗自己多年的战功,才勉强将元夜的命保住。

毕竟辱骂当朝太子,不是能被轻易放过的罪名。

镇北将军不过一段时日未见,鬓角已有了白发,全然不见之前的英姿飒爽,英雄迟暮便是如此,元夜还在大殿上疯疯癫癫地大吵大闹,皇上摆摆手,让侍从将他拖下去。

元夜被侍从拖着走,他路过我时,眼睛猩红一片,嘴边挂着疯狂怪异的笑,那笑容令我毛骨悚然,他对我说,“封九月,我不会放过你的,再见哦。”

我心不断往下沉,那句话就如同他立下的盟誓,要将我拖入无尽深渊的誓言,令我迟迟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不知他为何恨我,也不知他为何欺我。我曾对他真心相待,却落得遭人记恨的下场。我不懂,便装作不在意。

谢言派人护送我回相府,还派了御医给我处理伤口,其实并无大碍,就是伤口缝合的线崩开了,御医给我用了一些止痛散,我便感到有些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还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有孩童的哭喊和嬉闹,还有我爹长长的叹息,元夜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却装出大人的样子,拍拍身旁男孩的肩膀,对他说,“小月,以后哥哥保护你,他们不敢欺负你!”

小男孩点点头,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气,他对元夜说,“谢谢你,小夜哥哥。”

那是我。

两个孩童彼此依偎,夏天一起抓蛐蛐,冬日里捕捉麻雀,梦境里平静安详,却突然间雷雨大作,元夜一下子变成了少年,他狞笑着朝我走来,疯狂亲吻我的嘴唇。

“不!不!不!放开我!!!”

我挣扎着在梦中醒来,浑身挂满了冷汗,双眼迷蒙还无法适应室内的光线,却看见谢言慵懒地倚在我房中的软塌上,夕阳落在他手里的书页上,他转头看我,凤眸中疑云流动。

“你,你怎么来了?”我还未从噩梦中回过神,看见谢言还有些发懵。

他并不回答,直直地朝我走来,伸出指尖碰了碰我的脸,低声问我,“做梦了?”

“嗯。”我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抬头就能看到谢言劲削的下颌和宽厚的肩膀,我忽然想要抱抱他,梦里的元夜太恐怖了,我有些害怕。

谢言身上的熏香很淡,我却很喜欢,我直起身来,试探着用没受伤的手环住了他的肩,将脸轻轻贴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别撒娇。”谢言的声音里没有不满,他也没有将我推开,只用冷淡的语气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谢言,”我轻声叫他,谢言这个名字,曾在我嘴里辗转过千百回,只有这次饱含浓烈的依赖意味,“你不能因为好玩就亲我。”

“嗯?”谢言淡淡应了一声,语气很过分,像在说“那又如何呢?”。

我有些恼火,轻轻揪住他披散的乌发,凶巴巴道,“只有喜欢才能亲,不喜欢就不能亲,好玩不能是亲人的理由,知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