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不再在意。”(第2/3页)

“那可是谢言,只用区区两万土匪改制的散兵在半年内夺下数座城池,我怎么和他比,别说是我,就是纵横沙场几十年的老将军,都不是他的敌手。”

“他这摆明是要我去送死,等我死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来府里慰问你这个守寡的儿媳了,想得还真是美。”谢行想到这里,便是气得龇牙咧嘴,“这死皇帝,真的是下作。”

我无奈地叹出一口气,轻轻拍拍他的头,又接着问道,“这皇上除了兵马,有派给你一些可用的聪明谋士和勇猛将军吗?”

若这些都没有派,就这样让毫无作战经验的谢行去前线,无异于就是让他去送死,皇上虽然好色,但应当不至于昏聩到这个地步。

“有是有,但我就这样告诉你吧,这些谋士的智慧加起来,可能连谢言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谢行表现得愈发丧气,又细细地与我解释,“漂亮哥哥,你认识谢言的时日太短,对他不太了解,但我却是从小就一直笼罩在谢言的阴影当中。”

“他不论做什么事,都是高人一等出类拔萃。”

“从前太傅考验我们背书,谢言只需要看过一遍,便过目不忘,对答如流,而我们这些没有他聪明的人,只有被太傅打手心的份。”

“我们本以为他能文,武应该不咋地。”

“谁知道骑射课上,这谢言一招百步穿杨,便将我们打得节节败退。”

“他总是这样锋芒毕露,出人意料。如今就算残废了,还能干出这般轰轰烈烈的大事,你说我能不害怕吗?我可不想死。”

“而且我一直觉得,要不是因为漂亮哥哥的出现,谢言是不可能被我那些小伎俩扳倒的,而如今他整出这么一出,更是验证了我之前的猜想。”

谢行说着说着,脑袋都耷拉下去,琥珀色的眼珠也显得惨淡,整个人像是彻底失去了光彩。这打仗不是玩过家家,而且还是面对这般强大的敌手,自然是会沮丧不少。

我忽然在心底下了决心,凑到他面前,用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量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真的?”谢行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欣喜,随后又苦着脸道,“算了吧,太危险了。这刀剑没眼,我可不想漂亮哥哥受伤。”

我自然知道这此间的凶险,但是我不能置仇府上下的性命于不顾,此行我是非去不可,不仅仅是为了谢行,更是为了仇府一家。

“谢言他已经攻占了元洲,而仇云清的父亲正是元洲的知府,我很担心仇府上下的安慰,就算不是为了陪着你,我也要去看看。”

“竟是如此。”

谢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突然从膳厅急冲冲地跑了出去,约莫过了一会儿,才抱着一卷画册跑进来,他将画册展开,那是姜国布防的军事舆图,指着上边标红的位置,纳闷地说道,“这谢言好像对元洲很执着,明明他绕过元洲,从中州取道会更快一些,他非要将元洲打下来,漂亮哥哥,你觉得呢?”

的确如此。

我观察舆图上的位置与路线图,绕开元洲的确可以大大地节省攻打城池的时间,谢言那么聪明,不可能没想到这一层,除非他是故意为之。

想到这里,我便觉脊背发凉,阵阵寒意涌上我的心头,我依旧记得谢言那种森冷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他留在我锁骨处的咬.痕未曾褪去,经年久月便成了一道不可磨灭的伤疤,到了此时,传来阵阵的刺痛。

“漂亮哥哥,我知道劝不了你,你今晚好好想想,明日我会在前门等你,若你反悔了,就让怀信来知会我一声便是。”谢行这般说完,连晚饭都没时间吃,又往书房那边去了。

他走后,一室静谧,只有红烛燃烧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

我怔怔地望着满目的红,原本今夜会是我与谢行的洞房之夜,不论谢言是出于刻意还是无心,终究是给我解了围,让我不至于陷入那般尴尬的境地。

窗外的月光被窗台分割成斜面,悠悠地落了我满身,外边的桃花树随着微风摇曳,舒展着柔嫩枝干。

这是我从谢言的太子府上移植出来的,蓝鲫夫人亲手种下的树。这桃花树娇贵得很,若是放任他在前太子府不管,很快就会枯死。看着它,我便忍不住要想起谢言。

他还好吗?我送过的香囊管用吗?

兴许我送的香囊都没递到他手上,他便已经揭竿而起,带着一群土匪造反了。

唉。

希望他能睡得好一些。

我如愿上了谢行讨伐叛军的队伍,他让我扮做谋士,与他同乘一轿。

五万精兵一路浩浩荡荡往瓮城而去,不过是刚逼近瓮城便已经闻到了浓烈的硝烟气息,遍地的尸骸血腥令人不敢再看,苦苦僵持了半月的瓮城已经被纳入谢言的麾下,而谢行此行便是要将丢失的瓮城收回。

这一日晴空万里,没有半片云朵,虽已经到了春日,但瓮城土地干涸,龟裂的大地被烈日曝晒后便冒着腾腾的热气,能将人烤得眼冒金花。

谢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侧,我便没有了坐轿子的理由,而是同样骑着马,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眼前就是瓮城了,浓黑破旧的城楼上叛军的旗帜飘扬,上边画着充满煞气的狼徽,并没有传闻中的军纪涣散,护卫城楼的叛军都穿着统一制式的军装,站得笔直挺拔,高大粗.壮的身躯看着像一座座巨型的山峰伫立,凶悍的眉眼透着凶煞狠戾。

“口于。”谢行在城楼前停下马匹,我也只能跟着一起停下,城楼上的哨兵见我们一大批兵马前来,半点也没有表现出惊慌的情绪,而是脚步矫健地下了楼,明显是报信去了。

我们在太阳底下等了约莫一刻钟,才见到城门缓缓打开,身着精锐铠甲的战士从城门处涌了出来,他们手持尖锐的弯刀,在日头的光线下闪出刺目的寒芒,那些战士自觉地分立成两派,步伐齐整丝毫不乱,等他们排成长列,便有滚滚的车轮声翩然而至。

众人皆是深吸一口气,只见城门处驶出了一辆轮椅,轮椅上的人并不需人推,便能自由来去,他寒着一张俊脸,长着一双稀有的灰瞳。

那双灰瞳我曾见过它笑意融融,似能融化冬日里的冰雪,但如今却只剩下锋利的杀意。

曾经那人白衣诀诀,月光下像一块透着月光的冷玉,而如今玄黑的衣袍肃杀凉薄,平添了几分狠戾与阴翳,抛弃了慈悲与怜悯,像是为了索命而来的玉面修罗。

虽双腿不能站立,但那人依旧坐得笔直挺拔,像高山上傲视风雪的劲松,又像一柄只插云天的锋刃,永不曲折。

我犹记得他在地牢里如困兽一般的凝视,像是在控诉我残忍地夺走了他的一切。但现下他幽幽眼波流转间,只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立时转开,如同我是什么不可直视的腌臜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