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我莫名觉得冷, 这才发现原来谢言将我从锦被里捞出时并未给我穿上多少衣衫。春夜的寒露湿重,而他松开了我,我离了他怀中的温度就浑身抖得像个破漏的筛子, 周身白生生的皮肤升起了阵阵的鸡皮疙瘩,牙关都在打战, 但我就硬是憋着一口气不说话, 只梗着脖子和谢言僵持到底。

长而久的缄默后,终究是谢言深深地叹出一口气,操纵着轮椅往前几步来到床边,将我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被中的温度早已丢失, 只剩下透心椎骨的冷潮,我被冻得缩起肩膀, 却还是倔强地强撑着身子坐起。

床榻旁的矮桌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暖黄的光晕融融地投在我的半边肩膀上。瘦削的肩头透出了淡淡的粉色, 上边还交错着各种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伸长了一只胳膊,去拽谢言的衣摆。

“别走。”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我只是很需要他多陪陪我。

兴许是这阁楼太黑太冷, 紧闭的窗户见不着一丝光亮,兴许是冗长而倦怠的孤寂挟裹着我,令我那存隐秘的心思都无处安放,兴许是周遭的寂静早已漫长到令我再也无法忍受,于是我便成了一只被金笼囚.出病症的鸟雀,只盼着能啄一啄主人修长的手指。

我忍着心头汹涌而至的羞.赧, 垂下浓长的眼睫, 将掩在胸襟的另一只手放在锦被上, 轻轻拍了拍,不知廉.耻地邀请道。

“你真的不想和我睡到一块吗?”

“两个人一起睡,会比较暖和的,你可以跟以前那样抱着我。”

没有人回应。

谢言的脸迎着昏黄的灯火,又密又长的睫毛煽动几下,像过分脆弱而匆匆逃离的蝴蝶。他冷白微凉的指尖抓住我紧抓住他衣摆的手指,承着我既痛且怒的眼神,将它们一根根掰开来。衣袖脱开我的控制,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当着我的面,操纵着轮椅往门外走,对这一切没有半句解释。

他没有与我说为何要在与我亲近之后就转身离去,面对我的难过伤心,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究竟把我当作什么?当做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陪人睡觉的人物吗?

更可笑的是,到了此时此刻,我才感觉到心脏处汹涌而至的痛意,那种不被珍视,被人弃之如敝履的感觉并不好受,像是欢心愉悦地与炎日靠近的芳草却在烈日的炙烤下,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我盼着谢言能对我不要这般无情,但他从来都不会给我留三分颜面,从未在意过我的感受,被我搅扰了兴趣,还会一脸愠怒地看着我。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这样随意强势的对待,能找出第二种理由吗?

不过是因为不爱罢了。

理智的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坏,乱成一团纠缠的毛线,我恨得目眦尽裂,眼睛通.红一片,咸咸的水光从我眼眶落下,又从脸颊蜿蜒,啪嗒啪嗒地砸在我手背上,我|草.草地用手背胡乱擦了擦,喉咙里又发出了丢脸的呜呜的哭声。

封九月,你真丢脸,那些人骂的没错,你果然是个小娘们,不过是被人亲近了几次,人家不陪你睡觉罢了,你就这样哭,真是不知羞,不要脸,刚还想着勾着他和你一起睡觉,真活该。

不,我不是,我只是因为喜欢他,才会陪他睡觉做那些事。

我不是故意去勾.引他,只是忽然很想他抱抱我罢了,我不是个不知羞的人,我只是太喜欢他了,所以才愿意和他睡在一块的。

我不知是在对着谁辩解,大脑乱成了一团浆糊,眼泪都快要哭干了,而谢言他听见了我嚎天的哭声,只是离去的身影顿了顿,并未回头来看我。

好啊,好你个该死的谢言。

我的手动得比脑子还快,就这样抓起个枕头一扔,狠狠地朝着谢言的背后掷去。

嗡嗡的哭声闹哄哄地响彻在耳迹,我被哭得心烦,最后才发现原来那是我自己的哭声。

我话都说得颠三倒四,却还是抽抽搭搭地控诉着谢言的恶行,字字句句皆是泣血之音。

“谢言,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了?!”

“每次,每次,来我这里睡完就走,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我也是好人家的儿子,你成日里这样对我,是把我当做什么了?”

“我是有错啊,我打断了你的双腿,害你没了太子之位,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会弥补你的,我都说了,我可以用别的方式给你赎.罪,你为什么还是要这样对我啊?”

“为什么总是给我希望,然后就狠狠地将它打破呢?每次在我以为能与你更近一些的时候,就这样狠狠地推开我,就像是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将我的美梦都打散。”

“我会愿意和你做这种事不是因为我犯.贱啊,而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好好地安.抚你,我们是成过亲的,我是你的妻子,睡在一起不是正常的吗?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对我?”

我说到这里,犹豫了半响,又自以为是地做出必要的威胁,双唇嗫.嚅着,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若是你,你再这样的话,我要生气了,到时候我们就和离吧,我会休了你,到时候就再也不能碰我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具威慑力的威胁了。

而谢言果然被我激得回过身,他听了我这话,忽然变得很是生气,整个人笼罩在无光的阴翳之中,额角的青筋暴起,嘴唇抿得死紧,放在膝上的手指紧握成拳,阴沉的脸上覆上狠戾的神色,朝我步步紧.逼。

我忽然觉得很害怕,手心都冒出了冷汗,不知道自己是那句话激怒了他,将后背贴到了床头。

谢言在我离我几步远的位处停住了轮椅,猩.红的舌.尖卷着讥讽的冷意,语调森森地开口,“好人家的儿子?好人家的儿子会跟人成亲两次?”

“原来只要和你成亲了,对你予取予求你都能照单全收,封九月,我怎么觉着,你这个人那么随便呢?谢行也与你成亲了,那你是不是也会与他那般亲近?嗯?”

“刚是我主动抱你的吗?是谁主动爬到了我身上来,说要给我生个孩子?是你吧,如今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封九月,收收你那些没用的心思,还想和我和离,你想都不要想,也收收你那些流不完的眼泪和不该有的妄想,你在我这里,和你说的那两样也没什么区别,有哪家的好儿郎会嫁二夫的,你倒是给我说说。”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浑身哭得打颤,颤着手指指着门口的位置,一边哭一边怒声喊道,“你滚,你就是个王八蛋,谢言,你滚啊。”

这样说着,我还冲动地将另一个枕头也扔了过去,却被谢言轻而易举地伸手牢牢接住,抱在了怀里。我气得眼睛都红了,这该死的谢言欺负我,这该死的枕头也欺负我,没有一样东西不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