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木原家的葬礼举行时, 木原千扉身边跟着木原梁子。

木原梁子眼中含着泪，看着父亲的棺材埋进族地。曾经也是这样她看着他的弟弟被埋进这片坟地，也看着他的族人被埋进这片坟地。这块墓地就像一个会吃人的野兽,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吃进去的会是哪一个人？

在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 木原梁子开口：“兄长, 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如果我们和对方联合，如果再没有战争, 不就不会有这么多族人死去吗？我该早点告诉父亲我的想法的。”

木原千扉叹了口气，看着依旧未成年的妹妹：“梁子是不是又逃课了？就算你提前告诉父亲父亲也不会同意的。”说不定还会把木原梁子关禁闭。他不知道父亲约着老对手决斗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这代表了父亲的态度。

木原造表达了坚决与迦具土家对抗到底的决心，甚至试图用自己的死杜绝与迦具土家联合的最后一丝可能性。父亲大概知道了一些事情。

一些他和迦具土元治的曾经。看着哭泣的妹妹，他想起了当年同样无力的自己。

对于早熟的木原千扉来说, 他要更早意识到战争带来的问题。也更早的意识到大名对他们的不重视。但是假如离开泉之国，他们木原一族又能去哪里呢？或者说哪里又不是另一个泉之国呢？就像迦具土家所效忠的玄之国一样。

而那样的莽撞，带来的只会是更多族人的死亡。他是族长的长子，家族未来注定的家主, 所以他不能天真也不能轻率。

被现实与理想折磨的他，来到了桃柳崖。在春天的时候这里的风景特别好，会有大片的桃花盛开在周围。在成为边境之前这里也曾经被那些向往风雅的贵族称道。而这里也成为了木原千扉烦恼时放松的地方。

彼时，他正沉浸于烦恼，坐在树下叹气。树上的少年把手中的花一把扔下去，砸在了木原千扉脸上：“别吵了, 烦死了！”

木原千扉抬头, 看到了还是少年的迦具土元治, 当然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迦具土家的人。那时他抬头, 看到的是在大片桃花中蹙眉的精致少年。

“你什么时候在树上的？”两个穿得十分朴素的少年, 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

“很早就来了, 结果听到你在这里一直唉声叹气。”迦具土元治当时也是心烦跑出来静一静, 结果听到一个家伙一直叹气，叹得他也烦躁了起来。没忍住把手上摘的花砸在木原千扉头上。

“好吧，我不叹气了。”也许是心知肚明交换名字的危害性，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自己的名字。直到后来，再次相遇，无意间提起战争的话题时，才发现两人的思路相差无几。对方都跟得上自己的想法，于是交往更密切了。

发现对方的身份是什么时候呢？木原千扉看着墓地上长的青草。

是在战场上，两方的指挥在战场上第一次相遇，他看到了那个和自己交好的少年，也在那一刻知道了对方的名字。

那时起，两人默契地决定不再有任何战场外的交集。他们又在日复一日的指挥派遣与厮杀中加深对对方的了解。

认真来讲，木原千扉对迦具土元治是有好感的。这是一个令人尊敬的对手，而他又在曾经见到过他最无害的一面。享受到了迦具土元治对人敌视以外的对待。

十五岁的再见是猝不及防的。两个同样重伤的人，在离家族很远的地方再次见到了狼狈地对方。

浑身是血的两人在警惕过一阵后，由迦具土元治先开口：“那么久没见，还要对老朋友刀剑相向吗？”也许话中带着讽刺，但是其中示弱的意味也一览无遗。

木原千扉收起了手中的刀，两人在荒山野岭中找了个山洞暂时休整。

默契极了的一人生火一人放柴，各自处理伤口，中间隔着他们破碎的衣服。

守夜这种事非常重要，没有人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两人隔着衣服，静默无言。夜深了，似乎有人先熬不住睡着了。

迦具土元治听着旁边传来的平稳的呼吸声，手不动声色的放在了苦无上。只要一下，木原千扉必定重伤，打不过自己的话，木原千扉就会死在这里。这样，迦具土家就会少了一个劲敌。

他从来没有放下过警惕，也没有料到木原千扉居然如此轻敌，或者说天真。哈，这就是传说中仁义的木原一族吗？还是说一句示弱居然有那么大的威力？

他拿起苦无，旁边火堆中燃烧的柴火噼啪作响。到底还是放下了，没有木原家，还会有佐藤家，藤原家，杀死木原千扉并不能算做什么。而且，以木原千扉的狡猾程度，他应该早有准备才对。说不定这就是陷阱！最后，他没有出手。只是闭上眼养神。

隔着衣服在另一边的木原千扉睁开了眼睛，感知到旁边什么动静都没有，再次闭上眼睛，只是这次似乎带上了笑意。

两个人，只有在隔着衣服时，才能闭上眼睛，仿佛把身心都交给了对方。也许他们永远不能把身心都交付给对方，只在此时留下了些许模糊的暧昧的让人不舍得遗忘的记忆。

等木原千扉醒来时，迦具土元治已经离开了，还随便烧掉了他的衣服。他无奈地看着熄灭的火堆里几块零碎的布片。这下，他只能光着上半身出去等族人了。没想到迦具土元治居然这么记仇，连一句示弱都要他付出代价。更关键的是，他居然没有察觉到衣服被烧，说明他真的睡得很沉，很信任自己的……死敌。

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木原千扉不愿深究，离开了山洞。于是带人找来的木原造就看到了自己光着上半身的长子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千扉，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昨晚的袭击毁掉了你的上衣和外袍吗？都说了，你下次出门多带点人，这次就是教训，你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全族负责。”木原造严肃地说。

“是，不过父亲，这次是有人泄露了我的行踪。”木原千扉回答。

于是，这个晚上发生了什么这件事被彻底揭了过去。没有人知道，这天晚上，木原千扉遇见了迦具土元治，两人离奇地相处了一个晚上。

不过，木原千扉从回忆中抽离，父亲说不定真的发现了异样。知子莫若父，木原千扉摸了摸墓碑，父亲，对不起，我会好好带领家族的。

木原梁子泣不成声，终究被木原千扉带走。

五年时光转瞬即逝，期间无数场大战，那不仅是玄之国与泉之国的，也是木原千扉和迦具土元治的战争。迦具土斑子和木原梁子也彻底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让族中各位长老刮目相看。

“梁子，怎么了？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高兴？”木原千扉从高高地公文堆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满脸不高兴的木原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