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建原帝要死了?

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

怪不得蔡集这么急匆匆地往外运送财物家产,原来是因为他也知道建原帝要死了。

建原帝一死,天下大乱,他这是生怕他们因为他之前做的事报复他啊。

元里跟楚贺潮道:“蔡集这是准备跑了。”

楚贺潮冷漠地道:“跑就跑,一个蛀虫而已,有他没他无二样。”

元里点头,“他走了,我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安排新的广阳郡郡守了。”

说完,他就沉思了起来。

楚贺潮捏过他的脸, “想什么呢?”

“在想你我父母该怎么办。”元里含糊地道,拍下了他的手。

他的父母在汝阳县,离洛阳还有一日的路程。若是洛阳兵变或者发生了什么大事,他的父母尚有准备的时间。但楚王夫妇却在洛阳之中,楚贺潮坐拥着十三万的大军伫立在北疆幽州,无论新的上位者是谁,都不会轻易放楚王夫妇离开,他们会拿楚王夫妇来牵制楚贺潮。

元里有些担心楚王和杨氏,但看着楚贺潮还能跟别人喝酒的平静样子,也猜到楚王应当还给他递了话。

果然,楚贺潮淡淡地道:“他们会在天子去前离开洛阳,与你的父母一同赶来幽州。”

元里惊讶道:“我的父母也一同前来吗?”

“没错,”楚贺潮捏了捏他的后颈,“你远在幽州,又立了不少功劳,天下一旦大乱,难保不会有人挟持你的父母以此来威胁你。况且元家与楚家已站在一条绳上,我的父母亲一旦逃走,难保不会牵连到你的父母。”

元里若有所思的点头,叹了口气,“只怕父亲他不愿意过来。”

汝阳县相当于他们的大本营,耗费了元颂无数的心血,恐怕只有乱世当真要波及到汝阳了,元颂才会过来。

希望他的父母亲能被说动,赶来幽州吧。为防万一,他明日也给家中去个信吧。

楚贺潮又捏了捏他后脖颈,将洛阳的局势告诉了他。

建原帝病重后,外戚李立与监后府的宦官蠢蠢欲动,彼此发生了多起争执,都想要在建原帝死后扶持傀儡皇子上位争夺皇权。

建原帝子女缘薄,膝下只有三个皇子,大皇子已经二十三岁,原本应该是最好的接任人选,但是在建原帝病重的时候,大皇子已经提前一步病逝了。

对外说是病逝,但终究如何他们心里都清楚,只是不知道大皇子的死是外戚的手段还是宦官的手段。剩下的两个皇子一个刚刚十二,另一个只有七岁,哪里能稳住在风雨漂泊中的北周。

他们终究会成为外戚和宦官政治争夺中的挡箭牌。

元里听完这些,不由变得有些消沉,沉默的不再说话。

楚贺潮察觉到了他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元里还是不说话。

楚贺潮强硬地抬起他的下巴,“吱个声。”

元里缓慢地道:“我有点难受。”

楚贺潮皱眉,忽然双臂一伸,把青年抱到了自己身上趴着,哄道:“难受就亲我一口。”

元里:“……”

楚贺潮“嘶”了一声,“怎么又掐我。”

元里懒得搭理他。

男人的手在元里脊背上摩挲着,一下又一下,声音懒散而满足,“说说,怎么难受了。”

“族长太公……”元里把脸埋在楚贺潮的脖颈处,声音沉闷,“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要是早知道建原帝会在今年病逝,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

可谁也无法早知道。

之前在知道族长太公要为了他、为了家族病逝时,元里只觉得沉重压抑,他哭不出来。但现在,他却眼睛湿润,染湿了楚贺潮肩口处的一块衣服。

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人最难受的不是重于泰山的死去,而是明明为家族牺牲了,却发现自己死得轻如鸿毛。

楚贺潮感受到了元里无声的眼泪,他粗糙的手指摸着元里的后脑勺和额角,又去一点点擦掉元里的眼泪。

“别哭了,”他亲亲元里的头发,“哭得我心疼。”

是真的在疼,一抽一抽的。

元里在他的安抚下,眼泪反而更加止不住。他埋着头不起来,双手环着男人。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喟叹一声,声音低沉又温柔,“等以后回汝阳,我陪你去拜祭族长太公的坟,好不好?”

元里已经收了情绪,又陷入到了情绪崩盘后的尴尬阶段。他感受到脸下衣服的潮湿,脸皮发烫,默默地点了点头。

楚贺潮道:“乖。”

元里抖了抖:“……你是不是太麻犯了些。”

麻犯是肉麻在这个时代的说法。

楚贺潮面红耳赤,臊得耳根子红,“我跟我媳妇麻犯几句还不行?”

元里看他要恼羞成怒,就说行行行,又往他身上蹭蹭眼泪。

楚贺潮余光瞥了一眼,嫌弃地道:“怎么把鼻涕也蹭我身上了。”

元里认真地道:“我没流鼻涕。”

楚贺潮敷衍道:“嗯,你说没有就没有,那鼻涕都是我流的。”

元里手又痒了,“本来就没有。”

楚贺潮压下他的脸亲了一口,“没事,就算流鼻涕我也喜欢。”

元里:“……”

他被气得直接把楚贺潮给踹下床了。

*

次日,元里叫来了刘骥辛和周公旦两位谋士,同他们说了蔡集将要逃离幽州的事。

刘骥辛闻言后沉吟片刻,问道:“主公是想放他离开,还是……”

元里毫不犹豫地道:“杀了他。”

经过肖策敲响的警钟,元里清楚地明白,决不能对祸患仁慈。

蔡集就是这样的一个祸患。

今日放他逃走,谁知道他日又会有什么灾祸因他而起?

如果只杀他一个就能避开不确定的灾难的话,元里毫不迟疑会选择牺牲掉他。

“他知道太多幽州的事情了,”元里平静地道,“他在幽州做了几十年的郡守,对幽州了解得一清二楚。不止如此,无论是土豆、棉花或者是我派亲兵前去兖州剿匪一事,他多多少少都会知道一些。便连我当初所做的霹雳炮与四月份的那场大雨,也不确定他能得知多少实情。若是他加以利用,会对我们很不利。”

刘骥辛亲眼见证了元里的成长,这成长速度快得超出他的意料。他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欣慰,垂手道:“主公之意便是骥辛所想。”

周公旦也是这个想法,“如果可以,自然是让他无法活着离开幽州才好。但主公万万不能仓促下手,蔡集此人虽好杀,他背后还有蔡家。蔡家也是鼎鼎有名的世家门阀了,主支一脉中如今官职最高的便是司隶校尉蔡议,祖辈之中还有高至三公的大儒。也算是门生无数,况且蔡家还与不少权贵世族有姻亲在身。只是一个郡守弃官而逃罢了,若是刺史还要派人追杀,这事传出去,终究对我等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