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秦玦低着头, 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细窄的小木盒。

穆君桐不明所以,直到秦玦开口:“给你。”

她楞了一下, 迟疑地接过去, 心里忐忑猜测这个盒子里装得是什么,小心翼翼地打开,万万没想到里面居然躺着一根簪子。

她看着做工精细的簪子,除了惊讶,只有不安。

这个簪子正是她前些时日一直过眼瘾的簪子,价钱昂贵, 哪怕是她现在发达了, 也不会浪费钱财在这上面。

秦玦为什么会送她簪子?应当同她送秦玦平安符一样。她深知他俩的关系表面和谐,实则暗流涌动,说白了,赠送礼物这种事绝对是不怀好意,内有算计。

她犹豫地看着簪子,不知道这里面是否藏有机关。而且经历过之前船上迷药事件, 她意识到还要防备毒药迷药这种她没有接触过的领域, 也不知道这个簪子上面有没有毒药。

她捏着木盒不说话, 秦玦瞟了她好几眼,一开始见她愣住还有些笑意,但渐渐察觉出不对味儿来。

“你不喜欢?”他开口, 语气凉飕飕的。

不是不喜欢,而是防备。穆君桐扯出一个假笑:“我只是太惊讶了。”

是吗?这还是秦玦第一次送别人东西,摸不清正常人应当是什么反应, 他想了想, 还是多嘴地解释道:“我瞧你总是去偷看, 便买了下来。”

“呃……”穆君桐不知道说什么好,仔细观察秦玦的表情。他勾着嘴角,眉眼间带点小心翼翼,假装不在意地打量她,眼神一与她碰到,又立刻收了回去。

穆君桐不善于探查人心,但基本的面部表情还是能读懂的,这不就是担心她不喜欢这个礼物吗?难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在送礼?这个簪子真的没有猫腻?

不,绝不可能,这可是秦玦!

她一边揣度着秦玦的心理,一边回话道:“这个这么贵……”

对啊,这么贵,他哪儿来的钱?

她顿时竖起眉头,抓住了重点:“你哪来的钱?”不会是从她那里拿的吧!

秦玦一直等着她的笑脸,半晌没等到,反而等来她的怒容。

他有些错愕:“自然是我的钱。”

等等,穆君桐是在怀疑他偷钱?

幼稚,愚蠢,可笑。他一瞬间在心头把她骂了个遍,但明明知道自己应当不屑与她计较,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窜起了火。

“你的钱?”穆君桐觉得他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你哪儿来的钱?”

她的反应和自己预想中不一样,秦玦一时有些气恼,一时又有些茫然:“我之前当了平安玉,剩下的钱。”准确的说,是剩下的全部钱都来买这根簪子了。

穆君桐哑然。

她都快忘了这茬了。几个月前,他也是用同样的说法给她买了一只烧鸡,她至今也不知道那鸡是不是有毒,正如现在,她也不知道这根簪子有没有猫腻。

“……你的平安玉这么值钱啊。”她下意识问。

秦玦又不傻,哪里不懂她的意思,他真想掉头就走,但还是没忍住:“我的玉是我亲母给我的,自然是值——”说到这儿,忽然意识到很没有必要,他一直不愿意提及往事和父母,怎么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当口脱口而出呢。

他伸手,试图拿回木盒:“你不要就算了。”

穆君桐见他真的生气了,有些尴尬,连忙把木盒揣到怀里:“我要,我当然要。”就算也猫腻也很值钱。

秦玦轻飘飘看她一眼,好似一眼看穿了她的打算,面色沉得要滴水,又有些无可奈何,半晌虚了虚眼睛:“随你吧。”

他不再说话了,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穆君桐莫名有些心虚,凑到秦玦屋子窗户跟前:“你什么时候回书院?”

屋内没声音,看来是不打算理她。

穆君桐无奈,这人真是脾气够大的。想了想,她还是提醒了一句:“平安符一定要记得带上,我求了很久。”说完又觉得有些多嘴,怕秦玦起疑。

却听屋里传来他冷淡的声音:“知道了。”

穆君桐愣了一下,实在想不清秦玦的想法,只好作罢。

秦玦没待多久就回了书院,待他走远以后,穆君桐打开监听仪,调制信号,声音不大清楚,但也能用。

他真是一个沉默的人,穆君桐将监听仪放在自己身边,一直等着,却只听到他与同窗简单的问候对话,其余竟然什么也没听到。

可能今天没什么要紧事,所以什么也没听到,只要他随身佩带,她总能听到重要信息的。

她这么想着,直到夜间准备躺下休息时,久久没动静的监听仪居然又传来了声音。

“唰唰唰。”是揉搓布料的声音。

穆君桐有些愣怔,夜里寂静,这些微小的响动被捕捉得清清楚楚。

她似乎能看见秦玦坐在床前用指腹揉捏平安符的模样。他在想什么,是怀疑有古怪吗?

她坐起身来,全神贯注地听声音。

可是声音很快又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穆君桐听到一点点布匹摩擦的声音,接着有些闷,她正好奇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很微弱的呼吸声。

这是……将平安符压到了枕头下面?

那一瞬间,穆君桐心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的目光落到桌上的木盒上,平安符……平安玉,他莫不是真的将母亲留给他的平安玉当了,给自己买了根簪子?

不会吧,这怎么可能呢。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她明知这个道理,却不得不心软了一瞬。

刁玉说得对,女人最忌心软。秦玦不正是深知自己的本性,才屡屡利用这一点来制衡她吗?

或许就该找点老鼠药,把他毒傻了省事。

她气闷地想,躺下,听着秦玦的微弱呼吸声,脑子里乱糟糟的。

过了一会儿,呼吸声没了,又是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有些费劲儿,不知道在干什么。

终于,秦玦满意了,不再折腾平安符。

监听仪下方传来很轻很轻的笑声,应当是秦玦将平安符挂了起来。

他的笑声很轻,手指轻轻点了点平安符,平安符来回晃动,信号也跟着波动,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他又笑了一下。

穆君桐捂住额头,叹了口气。

这家伙,怎么没有随身佩带,挂在床头算个什么意思。她的盘算这下全部落空了,还得找点其他办法。

所幸秦玦最近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安分得要命,穆君桐没有接到局里的指示,也不需要呕心沥血地执行任务,便听之任之了。

每日她都去找刁玉玩儿,跟她一起讨论工艺技巧,还做了几个机弩出来,玩儿得不亦乐乎。

她的日子悠闲,秦玦却被只有忙里偷闲。

他坐在竹林里,将龟甲收拢,看着溪水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