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谢珩弑君(二)

裴鹤驾着马车行驶在梁淮河一侧的长街上,看着两岸潋滟风光,他的心也没来由地沉了下去,忽然前方冲出一个身影,拦下了他的车驾,喊道:“谢大人!”裴鹤一把勒住缰绳,认出对方乃是兵部主事徐纾,对方有急事要禀告谢珩,连失仪都顾不得,直接当街伸手拦车。

裴鹤在听完他说的话后,迅速来到望江楼,登上二楼。

“公子,二公子出事了。”

此刻的兵部。

谢玦身着白金色制服,袖口金蛇缠绕,一身寒光四射的金吾卫打扮,他冷冷地扫视着那群将他团团围住的府卫,在他身后躲着个低头的少女,正是长公主府的小郡主,她明显害怕极了,频频看向谢玦,但谢珩只是紧握手中的盒匣,环视着面前的一群人。

在他们的前方站着谢晔以及兵部侍郎盛阳,盛阳知道谢玦的身份,挤出个笑容,好言劝慰道:“二公子,还有小郡主,你说你们要这兵符有何用?二公子您先坐下,有事咱们好生商量。”

谢玦盯着盛阳没说话,他在收到朝廷不会发兵青州的通知时,心中立刻就明白了,朝廷决意牺牲掉青州,他离开谢府后,一言不发直奔兵部,为的就是这枚虎符,途中正好遇到从香山祈福归来的小郡主,小郡主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一看见他忙惊喜地上前搭话。

谢玦心中有事,表现得十分冷淡,小郡主心思敏感,察觉到异样,正好谢府的侍卫也预感到不妙,迅速追了上来,小郡主这才得知西北之事的来龙去脉,再一看这条路是通往兵部的,她顿时猜到谢玦想做什么,吓得连忙与侍卫一起劝阻他。

谢玦见她一直纠缠不清,索性也不隐瞒了,他的确要去夺取虎符,小郡主见到他冷酷的眼神,顿时没了声音,见谢玦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她在原地站了半晌,忽然追上去,不等谢珩开口,她直接道:“我相信你!兵部有重兵把守,想拿到虎符难于登天,我帮你!”

谢玦明显愣了下,然后才皱眉道:“你胡说什么,不关你的事,快回去!”

小郡主道:“兵部尚书原融常常来公主府做客,与祖母关系匪浅,过两日光明宫有宴会,我只说是前来送请柬,你换上金吾卫的制服,我带你进去。”她怕谢玦拒绝,抢白道:“我听祖母提起过,虎符放在兵部静武阁中,你一个人拿不到的,我找机会帮你引开卫兵。”

说完她便招手让停靠在远处的马车过来,谢玦下意识拽回她的手,却见到公主府的侍卫围了上来,只得把话先咽回去,小郡主一登上马车便往兵部去了,谢玦眼见着她真的进了兵部大门,怕她出事,只得也迅速换上金吾卫的制服,混了进去。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在小郡主的掩护下,谢玦成功从静武阁中拿到了兵符,然而就在他即将脱身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两人进入兵部时,兵部尚书原融不在,正好兵部侍郎盛阳带着下属前来巡视,这人不比老尚书年迈昏聩,他看着浩浩荡荡的公主府车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他也没想到会竟有人胆敢盗取兵符,只下意识命人去府库巡视一圈,正好与谢玦擦身而过。

就在谢玦走出庭院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一道“虎符不见了!”的惊叫声,与此同时,盛阳已经回头看向他的背影。

“抓住他!”

谢玦立即往前飞奔。

小郡主刚一赶到就看见谢玦遭到围攻,连忙喊道:“住手!”

谢玦手中牢牢制服两人,左耳听见迅疾的风声,他侧过身猛地一脚踢开砍来的锻刀,对方手臂剧震,没能收住势,刀脱手朝着一旁的小郡主飞去,在盛阳逐渐变得惊恐的眼神中,谢玦一把松开手中的卫兵,纵身一跃,手捞过小郡主的肩膀迅速往后带,同时回身一记抬腿踹开那柄锻刀,随着锵一声响,他平稳地落在地上,随手将人护在身后。

盛阳刚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惊恐还未消散,下一刻又掀起惊涛骇浪,对方露出了正脸,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盗贼”的真实身份,难掩震惊道:“谢二公子?”

谢玦抬眼看向他,眼神无端发冷。

公主府的侍卫上前护住小郡主,盛阳立即喊停卫队,他不敢张扬此事,但也绝不敢放任这两个人就这么离开,一面好言好语拖住谢玦,另一面他立刻派人去请谢家人,正好谢珩、谢照今夜都不在,唯有谢晔留在家中,他得知此事后立即赶来兵部。

谢玦看见谢晔时,表情甚至没变一下,“让开。”

谢晔简直不敢相信他干了些什么,“私盗兵符罪同谋逆,是要株连九族的,你可清楚?”

谢玦道:“株我十族又如何?”

谢晔与谢玦虽然名为兄弟,但交往极浅,谢晔看出对方没把自己放在眼中,于是也不再拿兄长的身份对待他,“你既然从青州回来了,不去面见父亲,你偷兵符做什么?”

谢玦道:“出兵青州,击退氐人。”

“什么?”谢晔被谢玦的弄得一阵无语,下一刻他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你疯了吗?竟想假传圣旨,私调军队?”

谢玦环视周围一圈,托了兵部侍郎盛阳的福,今晚兵部许多官员皆在场,他道:“氐人进犯青州,晋河一役,数十万士兵沉水而死,青州上百万人流离失所,人间地狱不过如是,连赵衡都看不下去知道出兵救人,你们手掌兵符,却只眼睁睁地看着氐人大开杀戒,梁朝高官厚禄养着你们有何用?”

兵部官员脸上挂不住,互相对视一眼,盛阳道:“二公子,我们位卑言轻的,不过是听朝廷的命令罢了。”

谢玦嗤笑一声,“好一句位卑言轻,堂堂二品紫金武将,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担责,不做主,不上谏,你们当什么兵部的官?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敢心安理得地身居高位?梁朝的江山社稷正是毁在你们这群装聋作哑的人手中,你们该以死谢罪!”

谢晔喝道:“你住口!把兵符留下,我已派人禀明父亲,趁着还未铸成大错,你即刻随我回去告罪。”

谢玦道:“兵符我今日一定带走!”

谢晔提高声音质问道:“谢玦!你要做无父无君的乱臣贼子吗?”

谢玦高声回道:“无父无君又如何?如此昏聩无能,他们也配称父、称君?”

若说之前只是大不敬,那这一句则是真正的大逆不道,连谢晔都不由得惊住了,不敢相信他真的敢把这种话说出口,谢晔喝道:“你真的疯了?”

谢玦冷声道:“疯的是你们,我只是说了实话,你们却连听都不敢听,梁朝少些你们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青州或许还保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