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裴冬宜先是注意到温见琛对她的称呼, 秋秋。

他开始像其他人那样,叫她的小名。

裴冬宜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痒,甚至有些不好意思。

这种感觉是别人叫她时不会出现的, 父母呼她小名时是疼爱,朋友之间是因为亲昵, 而他说起来, 让她觉得既亲昵, 又多了点别的东西。

她愣了一下, 然后才是好奇地问:“现在吗?去做什么?”

“买的助农物资回来了,你来取一下,顺便给家里送过去。”温见琛的声音在那头淡淡的,有种不易察觉的笑意。

裴冬宜哦了声,他忽然又改口:“算了, 你先别忙着来, 等太阳没那么晒了再过来吧,不着急。”

裴冬宜终于发现了奇怪的地方, 忙问道:“太阳下山了才不晒,那会儿你都下班了, 还要我去么?还是说,你是打算今晚我们回家吃饭?”

“不是。”温见琛笑着否认, “同事有事请假,我帮他值今天的班, 晚上就不回去了。”

裴冬宜啊了声,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能下班?”

“明天晚上。”温见琛解释道, 本来就不是他的值班日, 也就不存在明天下夜班这件事。

裴冬宜微微一怔, 随即担心得眉毛都纠结起来了, “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这样人会垮掉的吧?”

她的语气担忧,温见琛心里一暖,又不想让她担心,便语气轻松地笑道:“这有什么,连续一周没回过家我都试过,才三十多个小时,这是很正常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裴冬宜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想不出来如果是她,高负荷高强度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候后,会是什么状态,又要休息多久才能缓过来。

温见琛还有工作,说完事情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裴冬宜一脸担忧地回到客厅,谭夏见状,关切地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温见琛让我一会儿太阳下山了去他单位拿东西。”裴冬宜应道,叹了口气。

谭夏有些疑惑,“……你不想出门?还是东西不好拿,他怎么不下班顺便拿回来?”

“他同事请假,他今天值班。”裴冬宜解释道,“我就是担心他这样身体会不会受不了。”

她以为自己的担忧会让大家产生共鸣,却没想到,共鸣是产生了,但大家是共鸣温见琛的。

一个个都安慰她:“他说的没错,其实问题不大的,只要不是长期这么作,就没事。”

“人没那么容易死的,生命非常脆弱,也非常顽强。”

“而且他还是医生,要是有什么事,在医院要救命最快了。”

谭夏和宁涛都是熬夜熬习惯了的,跟大家分享起自己为工作熬的那些夜:“项目出了问题,一边要安抚国内的合作伙伴,一边要跟国外的总部交涉,老板都不休息,我怎么好意思走。”

“看盘,开会,午餐时间都在跟相熟的研究院或者公司领导聊工作,去调研,去研究赛道,我每天工作至少十二个小时,一年起码有两百天在出差,我的每一分钱都用血汗挣来的。”

谁不是呢,肖桦可以为了写一首歌把自己锁在空房里不眠不休十几天,纪苓薇可以为了手下艺人的一个代言合约四处奔波还要陪吃饭陪喝酒,张栩宁拍戏时可以寒冬穿短袖酷暑穿棉袄,谢微媛也会为了演出日夜练习练到粘义甲的胶布撕下来时手指头都在流血。

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为了讨一碗饭吃,为了活得更好,或者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都不容易,就连裴冬宜自己,也要连夜写教案,还要经常被家长找麻烦。

宁涛笑道:“所以其实我很喜欢来这个节目,既工作又能休假,那种感觉你们知道吧?既度假爽到了,又没有因为浪费时间去度假而有负罪感。”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一刻,他们的脑回路是一致的,他们跟温见琛一样,都是社畜罢了。

看监控的孟导:“……”不如这个节目改名叫社畜的度假时光好了:)

不对,谁还不是社畜啊?!我们也是啊!!!

这个节目就应该叫一群社畜和另一群社畜在一起的三个月!!!

孟导:骂骂咧咧jpg

烈日炎炎的午后,纪苓薇在打电话跟进手下艺人的情况,难得来了灵感肖桦在房间写曲子,谢微媛在打谱,张栩宁在挑剧本,谭夏和宁涛在对着电脑一个看大盘一个回邮件。

只有裴鸳鸯这个小猫咪是真的在悠闲度假,裴冬宜给它喂了几块冻干,压低声音哄它:“自己玩好不好?不要打扰叔叔阿姨们工作哦。”

裴鸳鸯抬头蹭蹭她的脸,安静地在沙发边上趴下来,尾巴一下接一下的左右扫来扫去,慢慢就眯起眼打盹了。

裴冬宜去厨房,重新做了一大锅冰红茶,准备到时候顺便带给温见琛。

快五点的时候太阳已经不晒了,尽管天气还是热,但裴冬宜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出门了。

除了用保温壶装着的一大壶冰红茶,裴冬宜还给温见琛带了鸡丝凉面和青椒牛柳,张栩宁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忽然对妻子说了句:“我想起拍戏的时候,你每次去探班的样子了。”

也是像裴冬宜这样,打扮得精致妥帖,拎着很多吃的用的,换过很多交通工具,走过很多路,去到他身边。

谢微媛笑眯眯的收回目光,“夫妻嘛,就是这样的。”

张栩宁笑起来,伸手勾住妻子的脖子,送上亲昵的亲吻,厨房里传来纪苓薇和谭夏的说话声:“秋秋做了鸡丝凉面和青椒牛柳,咱们晚上是不是不用做菜了?”

“不够吃的吧,我再拌个黄瓜,让老宁做个金针菇肥牛?”

“这个肖桦会,让他做,别整天待在房里不动,坐得骨头都酥了。”

白日最后的阳光照在花园的草坪和花树上,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胆肥的裴鸳鸯跃跃欲试想要扑它们,在草坪上跑来跑去地追。

不远处导演组借住的别墅里,孟导捧着水杯,一边欣赏落日,一边感慨,感谢几位老板,既不抠搜,也不要求流量,更不限制和插手拍摄事宜,才有了现在这么和谐的节目啊。

宁总说得没错,这就是度假(划掉)工作啊!

裴冬宜将车停在一附院的地上停车场,这里离急诊楼不远,她提着帆布袋,踩着细跟鞋就进了急诊大门。

进门以后,她站在一辆平车旁边左右张望,一时间拿不准主意往哪边走,最后只好去分诊台问:“请问医生办公室往哪边走?”

护士往右边一指,“前面那个路口就是。”

她道了谢,转身往办公室走去,细跟鞋的鞋跟敲得地板嘚嘚作响,护士好奇地看一眼她窈窕摇曳的背影,问同事:“这是哪床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