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这夜, 萧霍裴章四人初步商定了暂时联手。

其实说是联手,不如说是裴晏请萧璃帮忙。

商讨完了,萧璃抻抻胳膊, 趾高气扬道:“裴大人可得记住这天大的人情,也好好想想要怎么偿还本宫。”说完, 施施然往自己的客房走去。

裴晏起身却未动,只站在原处, 安静地注视着萧璃的背影逐渐远去,一直到再看不见。

霍毕觑着裴晏的面色, 见他面无表情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由得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阿璃素来嘴硬心软, 事关百姓,她既知道了, 即便你俩……她也不会就此撒手不管。”

章临点点头,赞同, 公主虽然说话不好听, 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拒绝过帮助他们。甚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章临竟然觉得公主殿下跟裴大人,竟然比他跟裴大人更加默契。唔, 应该是他的错觉。

“即便我俩如何?”裴晏闻言,面无表情看向霍毕,问。

“即便您与公主殿下交恶呀。”章临理所当然地接上霍毕的未尽之语。

裴晏:“……”

“阿璃其实很能体谅他人苦楚,也并非真的蛮横无理之人, 你们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水火不容的地步的?”霍毕叹了口气, 说:“要不借此机会, 你同阿璃好好谈一谈……”

“霍毕。”裴晏出声打断。

他其实没有听霍毕在说什么, 只觉得被那一声声‘阿璃’搅得没办法平心静气。他清冷的眉目染上些许不易察觉的烦躁之意, 反问:“霍将军还未尚公主,就已经开始为殿下考虑人际往来了吗?”

霍毕被这么一噎,很想反驳说他才不喜欢萧璃,他们两个只是权宜之计暂时结盟而已。但这件事是他和萧璃的谋算,外人又不知道,所以也不能对裴晏说。

毕竟在外人看来,他确实是有意迎娶萧璃的,而且这事儿怕是等他们回长安就要提上日程。

反驳不得,解释不得,霍毕不由涨红了脸。

“好心没好报。”霍毕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然后也转身走了。

裴晏站在原地,脸色并不太好,章临见了,想转移一下话题,于是道:“公主殿下与霍将军倒是般配。”

这句话成功地让裴晏将目光转移了过来,他看着章临问:

“如何般配?”

“这……公主殿下与霍将军都武艺高强?”章临试探说道。说实话此刻裴大人给他的压力着实有点儿大,当年他投行卷时都不曾这么紧张。他见裴晏不说话,又道:“今日晨间我见到公主殿下与霍将军练武比剑,引得落英纷纷,着实赏心悦目。”

“……”裴晏眼帘下落,道:“殿下私事,还是少议论的好。”

章临:“……”这……不是裴大人您先提起的吗?章临看着裴晏离去的背影,委屈地想。

*

第二日晨,萧璃练完武,想去用朝食时,却见章临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熟人。

“范烨?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范烨似乎想笑,却并没有成功。

“可你不是去洪州探望你阿姐了吗?”萧璃看着他眼下青黑,衣衫上还沾着露水,发髻有些乱,“为何又彻夜赶回吉州?”

“尚未抓到张彪,我自然要回来。”范烨说:“裴大人如今已然无事,这事再牵扯不到我们,我们也不必在此久留。”

“说到此事。”萧璃道:“我正要遣人去告诉你,我们怕是要在吉州呆一段时间了。”

“为何?”

萧璃扫了章临一眼,章临立刻会意,退了下去。他一出了园子,就见到霍毕和书叁躲在外面,苟苟祟祟地往里面偷看。

霍毕和书叁也就罢了,章临不明白为什么裴大人的侍从也这般好奇,跟着一起偷听偷看。

唯有裴晏坐在书房中,安静写信,对外面的事恍若未觉。

园子内,萧璃对范烨说:“贡水灾情有变,我们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见范烨依然不解,她说:“燕帮主之前的‘恐有大灾’,估计要不幸言中。”

范烨明白萧璃这多管闲事的毛病怕是又犯了。在南境还好,可这里是江南……

“朝廷已发赈灾银粮,这里还有江南道的官员和裴大人……”

“呵,江南道的官员?”萧璃反问,面带嘲讽。

那一瞬间,范烨几乎觉得萧璃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就又听萧璃说:“南境一样有文官武将,还不是有山匪作乱?”

原来只是认为江南道官员无能。范烨心下一松,还想再劝。

“我意已决。昨日已派徐都尉带着几个追击的好手继续搜寻张彪的下落,我会暂时留在吉州。”

“阿璃,你就一定要管贡水之事吗?”范烨声音微沉。

“事涉百姓,我怎能不管?”萧璃道:“难道你想日后被燕必行之流指着鼻子骂腐蠹无能,草菅人命而无可反驳吗?”

不,他不想。可是……

范烨沉默地看着萧璃,好久之后,忽然说道:“两年过去,南诏对大周秋毫无犯,陛下可能很快就要召你回长安了。”

萧璃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

“等回了长安,我向陛下乞旨尚公主,好不好?”范烨轻声问。

霍毕:“!”这个转折他是真的没想到。

范烨说完就安静地看着萧璃,却无法从她脸上看到任何表情。

“显国公大人威严赫赫,已是如日中天,难道还需要以尚公主来增添恩宠吗?”萧璃问。

“这与阿爹无关,是我想要……”范烨着急解释,却在看见萧璃脸上的嘲讽之色后问:“阿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烨。”萧璃露出一个笑容,这笑容中带着无奈,“在南境,无朝廷之势纷扰,我们是并肩作战的同袍。可回了长安,我们仍可并肩吗?”

这一句话,就将范烨和萧璃有意回避之事尽数摊开在阳光下。

“为什么不能?”范烨听见自己问。

“兄长徒有贤名,却不为皇伯伯所喜,更无显赫外家妻族。这几年三皇兄在朝堂之上权势益盛,又有显国公为外家帮衬……这些事,是你我不提就不存在的吗?如今朝堂之势,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能明白吧?你要我嫁你,若是他日图穷匕见,我又当如何自处?”

“朝堂上的纷争,又与你一个公主有何关系?”

“所以你便要叫我弃兄长于不顾吗?”

“太子是你的兄长,三皇子就不是你的兄长吗?!”范烨气急,道:“这皇位以后不管谁坐,你都是大周唯一的公主!”

“教导之义,护佑之恩,我从不敢忘。”萧璃一字一句说:“我的兄长,只有萧煦一人。三皇兄若是要争位,那我们只能是敌人。”

长久的沉默过后。

“所以,你要选霍毕,是吗?你以自己的婚事做筹码,为太子拉拢霍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