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探

安安吃到一半, 才想起忘记了宁宁,沈翌离开的这两个多月,他每日都是跟宁宁一起用膳,今日心情过于激荡, 竟是忘记了他, 他有些愧疚,放下木箸站了起来, 道:“父皇,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母后,我改日再来。”

他说完便起身站了起来, 陆莹有些失望, “你才刚吃一点,吃这么点, 能吃饱吗?”

安安轻轻颔首。

沈翌猜到了他为何离开,他也忘记了那小鬼,餐桌上的饭菜已吃了一部分,就算他是小孩,现在将他喊来也不太合适。

沈翌便没有多说什么。

他离开后, 陆莹还痴痴望着他的背影, 沈翌拿起公筷,给陆莹夹了一道菜,温声道:“你也多吃些,还是那般瘦。”

陆莹这才回神,她根本没吃碗里的菜, 只淡淡道:“他只吃那么一点, 陛下怎么不管?”

沈翌神情微顿, 坦白道:“干清宫还养了一个孩子,这段时间,他与安安一直同吃同住,安安许是想起了他,才着急回去。”

陆莹闻言,只略微怔了怔,对那个尚未谋面的小孩,竟生出一丝羡慕来,安安肯为了他匆匆赶回去,说明两人感情肯定很好吧?

她神情多少有些落寞。

沈翌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状似不经意道:“那个小孩,你应该也记得,之前被当做安安的替身养在宜春宫,宜春宫走水后,便搬去了崇仁殿,安安一个人太孤寂,想要个兄弟,我便让人将这小孩带去了干清宫,他乳名叫宁宁,是安安起的。”

那句“安安一个人太孤寂”令陆莹心中酸涩不已。

圆圆敏感地察觉到了娘亲的低落,她有些茫然,以为哥哥的离开,让娘亲伤心了,她夹了一个娘亲爱吃的红烧大虾,放在了她碗中,乖巧道:“娘亲吃。”

陆莹怕影响到她,笑着夸了一句圆圆真乖,圆圆瞬间笑弯了眉眼,小腿也晃来晃去的,喜滋滋吃掉了碗中的菜。

陆莹也默默吃掉了这个虾,见她只吃圆圆夹的,根本不吃他夹的,沈翌心中又有些闷闷的,一时堵得厉害。

用完早膳,沈翌才道:“我对外宣称的是,这几年你和圆圆一直在护国寺养病,你记得叮嘱圆圆,莫要暴露。”

陆莹早就被追封为了皇后,虽未举行封后大典,她也是大晋名副其实的皇后,她的归来,毫无疑问会备受瞩目,短短半日,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刘凌则也第一时间得知了此事,他脸色发白,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唯恐圣上找他算账。

实际上,沈翌也确实在让人调查此事,见完陆莹之后,他便清楚赵公公那番话分明撒了谎,陆莹的出逃,绝非先皇主动安排的,赵公公这些年对安安多有照顾,清楚他是听了先皇的话,才撒的谎,沈翌才饶他一次。

他心中清楚,必然有人帮过她,不管幕后之人,出于什么目的帮的她,沈翌都无法容忍,刚回宫,他便吩咐了下去。

刘凌则异常煎熬,回府后,他就直接杀到了刘婉晴的住处,她的院落被打理得很漂亮,院中不仅种了许多花,还种了几颗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灼灼,娇美夺目,满园清香。

他过来时,刘婉晴正沉默地站在桃花下望着某一处走神,她秀美的容颜在夜幕中,显得有些扭曲。

她消息还算灵通,此刻已得知了沈翌在朝堂上的宣布,她无论如何都没料到陆莹还会回来,更可怕的是,她不仅安然无恙回了京城,沈翌竟还愿意为她圆谎。她分明是逃离的京城,他竟维护她至此,她陆莹究竟哪里比她强?

就凭一张脸,便要将她踩在脚底?

她那般不甘心,手中的帕子也被她紧紧攥了起来,揪成了一团,瞧见刘凌则的身影时,她才回神。

刘凌则冷冷望了她一眼,丢给她一个跟上的眼神,就转身去了她的书房。

刘婉晴红唇紧抿,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将这丝不耐烦压下后,她才跟进了书房。

她屏退了丫鬟,压低声音道:“二哥已有近三个月不曾来我的住处,今日一出宫,就跑了过来,就不怕落入有心人耳中?”

她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却很快,夹杂着不易察觉的责备。

有那么一瞬间,刘凌则真不想管她死活,他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两人幼时的相处,他比刘婉晴年长八岁,他虽是她的兄长,却也见证了她的成长,他时常背着她在院中玩耍,她打小乖巧聪慧,也最爱黏他,他手把手教的她习字,教的她下棋。

对这个妹妹,他几乎疼到了骨子里。哪怕清楚,她早已变得面目全非,她依然是他的至亲,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妹妹,打断骨头尚连着筋。

他闭了下眼,才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来,就能瞒住陛下?但凡他想查,你我都逃不过。”

刘婉晴自然清楚沈翌的手段,自打刚刚得知陆莹归京后,她便清楚她很难脱身,她冷静道:“二哥慎言,我只是帮了一个出逃的宫女。”

“你真以为咬死这句话,就能蒙蔽圣上?你何时这般天真?”

刘婉晴脸色不由一白,死死攥住了帕子。

刘凌则道:“待圣上查出此事,别说你性命不保,我同样如此,若不想牵连家族,唯一的选择,便是入宫认罪,看在你我自首的份上,他许是会饶过父亲。”

刘婉晴沉默与他对视着,半晌才红了眼眶,低声道:“我明日自会入宫请罪,绝不会牵连你和家族。就算圣上震怒,你本不知情,罪不至死,凭借皇上对父亲和大哥的倚重,日后你总能东山再起,抱歉害你至此,我也没料到,她竟有回宫的一日。”

刘凌则眸色暗沉,对上她泛红的双眸时,拳头不自觉攥紧了些,“我自然清楚陛下会饶我一命,反倒是你必死无疑,死之前,你总该对我说句实话吧?你究竟哪来的勇气与娘娘合作?她何时找上的你?”

窗外不知何落起了雨,雨水滴滴答答落在花瓣上,好几朵花瓣都有些蔫,雨越下越大,不一会儿就传来了雷鸣声。

室内,刘婉晴脸上的神情无比悲伤,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坐在了椅子里,将那些事全部交代了一遍。

电闪雷鸣间,暗卫回了干清宫,书房内,沈翌仍旧在批阅奏折,暗卫禀告道:“那日唯有一个宫女出了宫,她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篓,是刘凌则亲自检查的告假条,也是他检查的背篓。”

沈翌眉头紧蹙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侍卫冒雨走了过来,匆匆道:“陛下,刘凌则求见。”

沈翌丢下了手中的奏折,眸色沉得犹如天上的乌云,“让他进来。”

刘凌则身上的服饰,被大雨彻底淋湿了,头发也在滴水,他局促地走了进来,背脊也有些弯曲,再也没了往日的英气勃发,进殿后,他就跪了下来,请罪道:“是臣放走了皇后娘娘,臣的父兄一无所知,求陛下念在他们忠心爱国的份上,饶过他们,臣自愿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