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雨带来寒意,只是压不下重逢的热意。

萧以歌洗完澡换了条睡裙,靠坐在飘窗边打开手机,翻到苏杭的朋友圈。

这人用朋友圈的时间大概是在几年前,如她所料,比很多人都晚。

苏杭性情寡淡,但为人上进。

高中时如此,现在工作更是如此。

苏杭是珠宝设计专业,曾进过知名珠宝公司就职,但公司内部早已形成默认的升职体系,比起能力更看重其它方面的表现,腐败入骨,难有出头之日。

于是苏杭放弃应聘早有名气的公司,转而寻找到初入市场的小品牌鲸落珠宝。

直到今天为止,苏杭一手将其从籍籍无名的状态推向全国,可算是这个品牌的元老功臣之一,她也因此坐上首席设计师的位子。

可想而知背后付出多少努力,而这些苏杭拼搏多年才享受到的成果,放在同父异母的弟弟程昱哲身上不值一提。

萧以歌摇摇头,赶走这些发散的思绪。

她继续翻看苏杭的朋友圈。

内容很简单,要么是分享景色照片,要么是一小段简短的文字,要么就是分享歌曲,还有一些设计图。

没有任何需要挖掘的内容,更无法让萧以歌了解到她的感情领域。

她叹着气放下手机。

今晚她们没什么话题,也没有太过追忆曾经,大概是才见面没多久的缘故。

本就不熟悉,多年后的重逢又会热络到哪里去呢。

互相说了句“好久不见”,将重逢的仪式感补全,随后她主动要跟苏杭加微信。

她们曾经交换过电话号码,只是从不曾联系,不知道苏杭有没有换掉。

她正想问,苏杭抿了一下唇说:“如果你没有换号码的话,我加你。”

这人动作很快,好友申请立刻就发了过来。

她点击通过。

苏杭的微信头像是初晨时微澜扩散的湖面,滤镜用得恰到好处,景色温暖美好,可是老干部的味道怎么也遮不住。

萧以歌憋了笑,两个人一起往回走时才悄悄牵起嘴角。

雨水亲吻窗玻璃的动静愈发激烈,唤醒浅笑而不自知的萧以歌。

飘窗下,毛茸茸的阿拉斯加睁大眼睛瞧着她,像只憨萌的熊。

她深吸口气回了神,话音轻快:“熊熊,上来。”

熊熊一跃上了飘窗,一大团棕红色毛球滚进她怀里,抬起头蹭她的脸,伸着一只雪白的前爪要跟她握手。

萧以歌轻笑着握住熊熊的爪子摇晃,惆怅的心绪散了不少。

还没等她跟熊熊玩起来,她的手机响起微信电话提醒。

她抚摸着熊熊的脑袋,伸手去按接听。

莫菲菲失了真的声音依旧杀伤力巨大:“萧以歌,你人在哪!别告诉我你在跟程昱哲睡!”

萧以歌双手揉着熊熊脑袋上的软毛,懒洋洋地拖着声音:“熊熊,告诉菲菲阿姨我在哪里。”

她冰肌雪肤,蜜茶棕色的长卷发挽过一边肩头,纤瘦婀娜的曲线藏在吊带睡裙里,半掩半露,似纯还欲。

熊熊像是也被这美色俘虏,乖乖地叫唤了两声。

萧以歌从来不带熊熊去不熟悉的地方,见不熟悉的人,熊熊既然在身边,那就代表萧以歌不是在萧家的大别墅,就是在自己的小天地里。

莫菲菲这下放心了,音量也跟着减弱:“你在家就好,差点把我吓死……我真担心你脑子进水了,那么多猛男小鲜肉约你也没看你答应啊,怎么这回非得见这么个脑子有问题的。”

一口一个“脑子进水”、“脑子有问题”,换了别人可能心里就过不去了。

但她们相识多年,萧以歌深知她豁达随性的本质,口无遮拦是跟她相交深远的标志之一,时日长了愈发觉得这性子能活络气氛。

听得出莫菲菲的确担心,萧以歌这次宽慰道:“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忧虑被稍微安抚,莫菲菲终于不再咆哮,八卦口吻随之而来:“那你今晚见完有什么感想,程昱哲是不是真的脑子问题很大?我见过他照片,长得确实挺小奶狗,可惜了。”

程昱哲年幼患病留下后遗症,这在商圈里人尽皆知,同龄的二世祖们少有带着他一起玩的。

萧以歌对这些八卦向来不感兴趣,她无意评价程昱哲,模棱两可地提了重点:“今晚他把苏杭叫来帮忙。”

“苏杭?有点耳熟,是谁来着?”

莫菲菲下意识地重复这个名字,心里一时没描绘出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形象。

恶作剧达到初步效果,萧以歌狡黠地弯唇,抛出重量级信息:“我们的高中同学,也是程昱哲同父异母的姐姐,程昱哲有时候会依赖她。”

时间忽然停止走动。

莫菲菲爆发出一阵快要刺穿她耳膜的咆哮:“卧槽?!卧槽!她就是程老头的女儿?堂堂千金大小姐八岁被赶出家门就是她?还有,你怎么知道程昱哲依赖她?”

语速快音量高,短短几秒钟萧以歌再次经历了地狱一游,五官都皱了起来。

连熊熊都害怕地往她怀里缩。

她捂住熊熊的小尖耳,搂住它圆滚滚的脑袋才对莫菲菲说:“我查到的。她以前太低调,我们也没有刻意去了解程之昂的女儿叫什么。”

她说得自然,莫菲菲却抓到了亮点:“你没事查她干什么?你不会要从她下手,让她看在同学一场的面子上帮你睡程昱哲吧?”

萧以歌笑而不语,莫菲菲说反了,被利用的不是苏杭。

只不过她不打算这个时候告诉莫菲菲太多。

她不是小孩子了,想要得到什么东西之前不能大声嚷嚷,不能胡闹也不能幼稚,一旦惊动了目标,结果很可能是空手而归。

她唇边噙笑,揉着熊熊的小耳朵给莫菲菲回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莫菲菲简直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顶,甩下一句“你最好别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不然我会气死”,随后挂了电话。

萧以歌无辜地扁了扁嘴,放开熊熊去旁边的收纳盒里翻找。

那里面除了杂物以外,还有一部高中时用的诺基亚5230,现在握着像是块小砖头,它的下面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有些模糊,是她当年用这部手机拍下来,几年以后才导出来印的。

那是高一课间的教室里,她当时想着高二就要分班,也许有些情谊还来不及加深便淡去,于是拍下当时大家自由活动的画面。

就这么恰好的,长发似墨的少女端坐着书写,身姿如碧青修竹,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周围没有人靠近她。

大家都明白,常年低温的极北之地不会为任何企图登陆的人升温。

萧以歌的指腹抚摸着那相隔多年的轮廓,温柔与期盼缠入嗓音里:“苏杭,好久不见。”

这场雨下得不久,第二天一早春寒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