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晚上吃过晚饭, 苏杭把下午的心路历程不遗纤毫地坦诚。

从自己多年来觉得承担了不该承担的罪过，到姚纪安替她转换角度思考，她讲得跌宕起伏。

末了, 还郑重地对萧以歌说自己真的没事了。

萧以歌当然是半信半疑的, 她担心这又是一次治标不治本。

于是考虑再三，她还是打算前往外地亲自去请朋友介绍的心理专家。

这不是一次雇佣交易, 对方从业多年口碑优良, 又是在春节期间，萧以歌觉得亲自上门邀请更有诚意。

打定主意, 萧以歌便订了大年初八的机票, 也就是二十九号。

苏杭的生日在三十一号，她只要把人说服就可以先回来，剩下的事情交代手底下的人去办。

出发的早上, 苏杭跟着萧以歌出房间, 面上隐约可见闷闷不乐的情绪, 冷着脸一言不发。

萧以歌拍拍她的脸, 打趣道：“说好听话的呢，这是什么表情？”

苏杭放下行李箱, 握住萧以歌的手轻声说：“我这几天都没有做噩梦，可以不看医生的。”

她本来以为萧以歌只是带她去看心理医生, 没想到萧以歌却是托人介绍了国内颇有名望的心理专家。

她不希望萧以歌亲自上门邀请, 不管对方多么厉害也好, 萧以歌在她心里从来都是身居高座的, 不该为了她这么放低身段。

“杭杭，我不是不信你, ”萧以歌再次跟她强调，耐心又关切, “我是担心你心里的结没有彻底打开，现在你的表现的确是好转了，但毕竟也是你的想法导致的，我怕没多久又会重蹈覆辙。所以为了你的身体，也为了让我安心，听话。”

苏杭垂下眼帘，慢慢地松了手，“嗯，我听话。”

跟那天回来时说的话一样，可那天的语气轻快，今天却是不情不愿。

萧以歌觉得可爱又好笑，捧着她的脸吻在她唇边，柔声安抚：“好啦，快的话我今晚就可以回来，慢的话就明天。你在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精神，后天还要过生日呢。”

苏杭只好点头，“好。”

两个人亲昵地话别，苏杭送萧以歌下楼。

助理跟秘书都在车里等着，萧以歌没让她远送。

回到家里，苏杭没了睡意，干脆抱着平板电脑窝在沙发里画起设计来。

萧以歌的生日比她晚两个月，生日礼物也该准备了。

戒指项链什么都有了，她便往些边角装饰去想。

萧以歌长相明艳，首饰不必太过素净简单，越是夺目也就越是跟容貌相得益彰。

她考虑了半晌，开始勾画一副耳夹的线条。

画着画着，手机突然在旁边响起。

她以为是萧以歌在路上打来的，也不看来电显示，只分了点心接起来。

哪知电话里并不是那道温柔的声线，反而是叶薇哭泣地哀求：“小杭啊，你快来帮我看看昱哲吧。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昂哥走以后他就总是哭，这两天连饭也不吃，大过节的你说这怎么好呢……”

苏杭眉心微沉，另一只手仍旧在画着耳夹轮廓，“叫崔特助请个心理医生，还有专门开导特殊人群的老师，这方面不用找我。”

她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没必要再跟程昱哲磨蹭。

而且她就做几天噩梦萧以歌都要请心理医生，程昱哲这情况更需要心理医生。

何况程之昂也分了一些财产在程昱哲名下，虽然跟她继承下来的不可比拟，但衣食无忧是毫无问题的。

叶薇没答应，反而苦恼又关心地对她说：“可是他一直在念叨什么不能对不起以歌姐姐，不能让爸爸伤害以歌姐姐，我怕传出去对你跟以歌不好啊。”

苏杭手里的笔停下，抬眼看向不远处息屏电视映出的自己，很快应道：“我这就过去。”

她给助理许琪去了电话，让许琪过去程家跟她汇合。

程昱哲身上恐怕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东西，就怕程之昂留下的后手不止崔特助，她得赶在事情发生之前把这个苗头掐死。

程昱哲跟叶薇仍旧住在程家的大宅子里，这里也归在苏杭的名下，但她没有提出要他们搬走。

她没有要入住的意思，要是叶薇母子能安分守己，她便没有打算要把事情做绝。

她跟许琪在主宅前下车汇合，一起进入。

叶薇在客厅等她许久，见她进来连忙又哭又笑地迎上去：“小崔回家过年还没回来，家里的佣人也指望不上，我只好打扰你了，你快去看看昱哲吧。”

苏杭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地上楼来到程昱哲房门口。

呕吐物发酵的味道浓重得直冲她们的脑门，苏杭顿下脚步抬手掩住口鼻。

许琪进去把窗户打开，冷风徐徐灌入，将恶臭冲散。

程昱哲脸上挂着泪痕，歪歪扭扭地倒在桌角旁，酒瓶丢得满地都是。

叶薇痛心地快步过去，想要搂抱他，“昱哲啊，你快醒醒，你看看谁来了！”

“唔唔……”程昱哲抱着桌腿摇头晃脑，闭着眼睛昏昏沉沉。

苏杭盯着程昱哲，对叶薇说：“你先出去。”

“那你好好劝他，阿姨只能靠你了……”叶薇依依不舍的，几步回一次头看程昱哲。

苏杭又给许琪使了眼色，让许琪出去。

程昱哲这个样子，站都站不起来，不可能做得出什么大动作，有不熟悉的人在还会让程昱哲防备。

许琪关上门出去后，苏杭走到程昱哲腿边，中筒马丁靴踢了踢他的小腿。

程昱哲眯缝着眼瞧过来，看到是她，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松开桌腿趴到她的脚底，“姐姐，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要听爸爸的话！”

苏杭冷淡的眼眸逐渐深邃如海，幽沉地泛起思忖的波纹。

她的直觉应该没错。

程昱哲身上还有事情藏着，大概就是程之昂留下的后手。

只不过从程昱哲的话里听起来，这两父子似乎有隔阂，并没有达成共识。

她思绪翻转得迅速，不动声色地拉过旁边的椅子过来坐下，摆出从未对他有过的温和神色：“你慢慢说，我在听。”

程昱哲不停地啜泣，悲伤和酒精令他两眼和口鼻都通红，磕磕绊绊地开了口：“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是爸爸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他说他死了以后，让我听你的话，跟你还有以歌姐姐做好朋友。

等你们相信我了，就要我找机会接近以歌姐姐，用他以前教我的办法来对以歌姐姐，让以歌姐姐有小宝宝，这样以歌姐姐就会对我好。”

苏杭刚要往椅背靠的动作僵硬在半途，深不见底的双眸冷若寒霜。

她伸手按在程昱哲的肩膀，慢慢地往上半松半紧地箍在他的脖颈，声音低沉缓慢：“他教的是什么？”

程昱哲皱着脸回忆，很迷茫地形容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爸爸说做完就会有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