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他向来对外公赠予他的画非常看重。

画是有生命的,每一次展开都会造成颜料的脱落,所以他的那些画常年放在恒温恒湿的收藏室,进去需要三道密码,就连他的好友都难得一见,若是之前有人告诉他,他会主动带一个不过几面之缘的人去看那些画,他肯定会骂那个人在做梦。

然而鹿予安却后退一步,礼貌却毫不犹豫的拒绝,“谢谢,但是不用了。”

他其实想去的,但是他知道颜老的那些画应该是莫因雪的私人收藏。他已经欠了莫因雪太多。再欠他会还不起的。

莫因雪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顷刻间清醒过来。

不过因为看到少年极力隐藏的脆弱一面,而他鬼迷心窍的生出一些可笑的怜悯,少年牙尖嘴利的样子,那里需要他怜悯。

这时,旁边的经理总算找到消失的大半天的莫总,忙忙上前呼唤。

“我先过去。”莫因雪朝少年礼貌却冷淡道,朝经理身边走去。

经理有条不紊汇报着画展上刚刚成交的交易,莫因雪路过金碧山水长卷的时脚步顿了顿,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思维,侧头视线精准捕捉到人群之中的少年。

却看见几步外的少年低头从卫衣的插兜里,拿出他随手塞在少年怀里的医疗包,一动不动的看了许久。

莫因雪心中的冷淡霎时间就烟消云散。

“莫总?莫总?”经理呼唤了好几遍。

莫因雪才回过神,他看到杨伯伯站在几步外,伸出手,让助理的暂停,他快步走到杨伯伯那里,难得的有一丝迟疑,但是不过片刻他还是说道:“舅舅,能不能帮我陪我一个朋友看画展。”

杨春归对鹿予安总是很心疼。莫因雪的请求他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他看到过鹿予安刚刚出生的时候,早产的孩子小得如同易拉罐一样,身上的皮肤几近透明,清楚的可以看到皮肤里的血管。

见到予安的第一眼他甚至心里咯噔一声,他不确定这个孩子是否能够活下来。

他多少能够察觉到鹿予安在鹿家的尴尬。

但是他只是外人,虽然心疼,却没有办法施以援手。他只能带着鹿予安参观画展,一路认真仔细的和他讲解,帮他补充他缺少的审美累积和素养,这样一场专业又高水平的画展,对一个画画之人带来的提升是很大的。

不是他看轻予安,他是知道予安养父母家境并不好的,他一直以为予安的会国画,不过是略微精通一点,所以他从没有要求看予安的画。

他怕予安尴尬。

甚至在杨春归和予安讲解的时候,他都尽量用嘴通俗易懂的词语。

可让杨春归惊奇的是,予安对丹青往往有自己独特的看法,那些看法时常让他惊讶,甚至不必与宁差。

他心里感觉更加欣慰,不由的对予安更加和颜悦色,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遇到他的旧友,他也会向别人介绍予安。

有时候旧友打趣:“这是不是你准备收的小徒弟啊。”杨春归心中一动,但是也没有否认。

他确实有些心动,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多年的童子功不是一日能够练就,他不认为予安在那样的环境下还能打好基础。

而远处,鹿与宁看着鹿予安跟在杨伯伯身后。两人言笑晏晏的样子,不由攥紧了手心的宣传册。

他神情忐忑,虽然极力隐瞒,但是怎么能隐瞒得过鹿望北。

鹿望北不动声色的慢慢开导。

鹿与宁忐忑半天,抬眸朝鹿望北迷茫说:“哥哥,要是我不能成为杨伯伯的弟子,你和父亲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他知道这个机会是哥哥和爸爸极力为他争取来的,从小他们都是拿最好的给他,没有让他受过一丝委屈。

他最开始画画,是因为他知道爸爸和哥哥们都在思念妈妈,他想让自己更像妈妈一些,但后来国画丹青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国画界像他一样的不知凡几,他不是里面最有天赋的,他甚至只能说比别人更加努力一些而已。

但是光凭借努力是打动不了的杨大师的,甚至让杨大师松口的那幅画都不是他自己画的。

谁知鹿望北听闻却笑了笑,却揉着鹿与宁柔软的头发,意味深长的说你:“谁说你不能成为杨伯伯的弟子呢。”

鹿与宁听出点其他的意味,停住脚步疑惑的看着鹿望北。

鹿望北本来是想要晚一点告诉鹿与宁的,但是见鹿与宁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只能提前把消息告诉他:“你还记得那晚我在你画室发现的画吗?”

鹿与宁点点头,他记得那天晚上哥哥突然问了很多那幅斗方的事情,然后将画拿走了。

那幅斗方有什么问题吗?他记得画是公园的老爷爷给他的,老爷爷断断续续教了他一年,算是他的启蒙老师,可惜后来突然消失,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你还记得你画的那幅杨大师赞不绝口的组合画吗?”鹿望北继续说:“我了解道,那幅画用的就是杨伯伯师门特有的方法。”

“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教你画画的老人就是杨伯伯的师叔。”

鹿与宁眼中尴尬一闪而过,事到如今所有人都以为那画是他画的,他已经没有办法解释,只能默认这件事含糊说:“但是会那种方法很多,也不能说只有杨伯伯师叔才会啊。”

“但他留给你的画上却有杨伯伯师叔的私印。”鹿望北却继续说。

他拿出粗粗比对过,甚至连私印上豁口形状都一模一样,他已经找人去鉴定了,大概率就是同一个印。

鹿与宁也不由瞪大双眼喃喃道:“不会吧。”

对于作画之人而言,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惯用的私印,私印就像是画家的身份证,私印一样。

这也不免太巧。

但鹿与宁犹豫道:“可是那个老爷爷告诉我他姓宋啊。”他记得杨伯伯师叔分明姓李。

鹿望北却说:“老人家告诉你他姓什么并不重要。老人家可以隐姓埋名。”要不然也不会找这么久都找不到了。

鹿与宁一愣,呆呆的看着哥哥。

鹿望北耐心的解释:“宁宁,你会杨伯伯师门的特殊技法,你也有杨伯伯师叔留下的画,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成为杨伯伯师叔的弟子。”鹿望北没有把话说得太过明显。

在他看来,他觉得公园老人家极有可能就是李师叔,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凑巧教了宁宁颜老师门的秘法,又留给宁宁带着私印的画。

茫茫南市,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两年前既然托孤,李师叔定然凶多吉少,如若他死了,光一个不知姓名年纪长相,无依无靠的小弟子,根本找不到。如果他没死,既然没有再联系颜老,说明他也不想回来,他的弟子更加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