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5页)

显然,对于萧岭来说,这就是私下。

而顾侧君却仿佛第一次见过这种场面似的,轻咳一声,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

显然在他面对的君臣关系中,很少包括眼前这种。

“不知陛下,想听臣讲什么?”

萧岭已经想叹气了。

他理解顾侧君为何有话不直说,他明白,但不是很愿意接受。

他很累,真的很累了,如果今天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他现在大约已经在珉毓宫的床上睡着了——也不知谢之容现在如何,等下或可叫王恬阔过来一问。

他很累,就懒得和顾侧君再说废话,“讲讲林缙大约不是第一次到你面前说这种话,你为何今日才将他打了,讲讲你那日为何要第一个去珉毓宫探望朕,再讲讲,你怎么这样想见朕。”

萧岭疲倦,语气就很轻软,可他无知无觉。

原本是陈述事实,叫他这样语调一说,反而平添暧昧。

“后宫之中,恐怕无人不想见陛下。”顾侧君道:“至于林仪君,”他也不知道现在林仪君还是不是仪君,顺口而已,“臣受他欺辱多次,今日不过忍无可忍。”

萧岭轻嗤,原本半阖的眼睛全然闭上,不理会其他,只道:“那为何之前不想见?”

他刚醒来的那段时间,为何顾侧君不想见他?

他开始着手处理政事,顾侧君却想见他。

第一次见不到,让顾侧君知道,皇帝并不能轻易得见。

林缙是送上门的机会,顾侧君当然要抓住。

这个蠢货恐怕怎么也想不出,为何往日一直忍受他欺辱的小小侧君,会突然向他出手吧。

萧岭睫毛轻颤,神智愈发模糊了。

许玑就守在外面,他不担心,顾侧君可以对他不利。

顾侧君不说话,萧岭也不着急逼问,任他安静站在那不言不语。

顾侧君站在床边三刻,也没有等到皇帝说第二句话,悄然上前,仔细一看,确认皇帝竟已睡着了。

睡得很沉,很熟,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梦里也不安生。

这样不谨,难道不怕自己杀了他吗?

顾侧君忍着叹气的欲望。

很像。

他没有错过萧岭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不止是像,是一模一样。

萧岭肖似沈贵妃,生得绝艳样貌,挑眉看人时,总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惊艳之感,秾秀绮靡。

透过萧岭,几乎能看见当年沈贵妃的影子。

想起那个女人,顾侧君忍不住拧了拧眉。

一个聪明的、狠绝的、野心勃勃的女人,她没能在活着的时候达成目的,盛年坠楼而亡,却教出了萧岭这样的孩子。

不止样貌像,性格也很像。

于天下百姓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

然而这样一个暴虐的帝王,却在两个月前,性情大变。

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都觉得这与谢之容脱不开干系,甚至认为,萧岭的所作所为,皆是谢之容在操控。

可顾侧君不这样认为。

萧岭尚是储君时他就是武帝内臣,与萧岭接触良多。

沈贵妃将萧岭教的太合她自己心意了,除却萧岭没有沈贵妃那样聪明善伪外,性格简直与她毫无差别。

这样一个人,因为情爱,而对另一个人言听计从?

怎么可能。

他宁可相信,如今的萧岭,被人取而代之了。

然而见之,容貌无改。

从脸上看,毫无破绽。

他倾身向前,将萧岭容貌一览无余。

萧岭耳后有一道小伤疤,这个人耳后亦有,据先帝所说,是萧岭七岁那年在御花园中玩耍时被划伤的,顾侧君仔细回忆着,还有,颈窝处应生着颗小痣。

他看萧岭仍蹙眉沉睡,犹豫须臾后就伸出手,探向萧岭的衣领。

还未来得及动,便被按住了手腕。

他悚然一惊,尚没抽手,只听得一句,“你要做什么?”

萧岭将顾侧君的手腕轻轻一推,坐了起来。

他眼神中犹带睡意,显然刚醒来不久。

萧岭睡眠浅,稍有动静都能让他醒过来,何况是顾侧君伸手解他衣服。

他里衣穿得本就松松垮垮,这么一折腾,几乎要掉下来了,伸手一拢,倒没什么恼怒,他知道顾侧君在怀疑他的身份,况且,顾侧君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便是全脱了萧岭也不在意。

“这是做什么?”皇帝眼中似有波光流转,他略前倾,秀色唇瓣翘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臣……”

顾侧君不知萧岭是否误会,神情还算镇定,耳朵却已红了。

他心头鼓噪,但不是因为羞赧,而是紧张。

紧张,皇帝到底会如何处置他。

萧岭以手撑颌,长发垂在颈侧,透着一股别样的悠闲风流,“方才见侧君与朕进来时百般踌躇,以为侧君不愿,不想,却是朕想差了。”

顾侧君张口欲言,这时候一句臣愿意的是粉饰太平的最佳选择,然而在那之后能否再见萧岭,萧岭会不会信任他,都是未知数。

转瞬之间,顾侧君已有成算,一撩衣袍跪下,道:“如陛下所料,臣确实有话对陛下说。”

萧岭轻叹一声,二指眉心用力一按,“何妨早点同朕说?”

顾侧君伏地,实话实说:“臣疑虑陛下身份。”

“你觉得朕是……”顾侧君显然不知何为穿书何为系统,萧岭话锋一转,“他人假扮?”

“是。”

“现在呢?”

“陛下行事肖似先帝,臣深信不疑。”

这是撒谎。

黑眸半眯,一抹笑意蕴含其中。

顾侧君无法确认他的身份,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萧岭,比从前那个萧岭更适合做个皇帝。

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执着于从前那个?

萧岭能大概猜到顾侧君心中所想。

萧岭抬手,“起来回话。”二指轻捻袖口精致的绣样,他看着面前抿唇的顾侧君,“你要对朕说什么?”

顾侧君思量一息,回答道:“如陛下所想,臣确实是奉先帝之命,留在陛下身边。”

他说的正大光明,但萧岭还是觉得有些荒唐。

萧岭随口道:“朕两个月前病了一场。”

两个月前,那岂不是,谢之容刚刚入宫时?!

此时果然与谢之容脱不开干系。

“好些事已记不得了,”皇帝神情真诚,又带着几分烦恼,他本就是随口扯谎,他亦清楚,顾侧君不会相信这种拙劣谎言,但他不在意,因为,于他而言,眼前的这个顾侧君,只是无足轻重的人,“侧君不妨从头开始,慢慢说。”

顾侧君掩了眼中情绪,应道:“是。”

“臣原是宁德三年的状元,授官翰林院修撰,为官三月,家中横遭变故,”顾侧君眉心颤了下,旋即神色如常,“臣辞官丁忧。宁德六年,先帝召臣回京,臣得以在先帝左右侍奉,为先帝内臣。”而后,仿佛无意,“陛下少年时,臣有幸常与陛下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