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萧岭点头,很肯定。

谢之容似乎有话想说,顿了顿,道了句:“是,臣明白。”

萧岭纳闷地看了眼谢之容,心说你明白什么了?

谢之容起身,询问萧岭,“陛下不回去歇息了吗?”

萧岭被谢之容那个猝不及防的玩笑吓得已经不怎么倦了,不过只是头还有些疼,他这几日都熬夜,刚刚养好一点的身体又在危险的边缘反复横跳,况且刚才已经和谢之容承诺过回去休息,道:“回去。”

他欲起身,忽觉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刚起来就被迫跌坐回去。

“臣命人去唤……”

正要走远几步唤宫人过来,偏偏袖子一紧。

谢之容顿住脚步,顺着力量的来源看去。

先看到了一只骨节秀丽,肤色苍白的手。

手的主人身体虚弱,想拽住都用了很大力气,指骨向外凸起,凌厉得像刃。

薄刃,锋利易折。

萧岭拽着他袖子站起来,摇摇头道:“不必现下宣,回未央宫也不迟。”

谢之容的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

在认识萧岭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注意人的骨头,腕骨、指骨、颈骨、亦或者是藏在层层衣袍下的,寻常难以得见的部分。

“起来得太快,一时头晕。”萧岭松开手,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这身体弱柳扶风得去学西施捧心都不违和,萧岭真是太纳闷了,身体素质这么差,居然还能拖着病弱的躯体折腾天下人数年不死,他刚来两个月,总觉得自己在猝死的边缘徘徊。

谢之容却保持着这个被他拽住的姿势没有抽手,他道:“陛下应该爱惜身体。”

“朕知道,朕知道。”萧岭讪笑。

身体弱成这样,还敢在和侍君过夜后只睡一个时辰,与不要命无甚差别。

萧岭轻咳。

谢之容立刻转脸看他,微微皱眉,“方才吹风所致吗?”

萧岭:“……”

他是为了掩饰尴尬。

谢之容平时猜他举止不是猜的很准吗?

被谢之容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一说,萧岭觉得气氛更尴尬了,干脆又咳嗽两声,仿佛一风中摇曳的单薄小白花似的,“之容,你我若是再在这闲聊,恐怕也睡不得了。”

谢之容颔首。

萧岭刚抬腿要走,忽然注意到了谢之容的动作。

谢之容当着他的面收回手,慢条斯理,雅致好看,阳光下,那只刚才被他抓住的手,恍若玉琢。

萧岭转过头。

他大约真累傻了,居然产生了一种谢之容是故意给他看的错觉。

这处木廊同未央宫距离极近,不多时,两人便进入未央宫。

许玑见到萧岭时眼睛亮了亮,快步上前,道:“陛下。”

谢之容自然看得清晰。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欣喜放松的眼神。

显然于许玑而言,不在皇帝身边的每一刻,都相当难熬。

而后神情不改地向谢之容见礼,“谢公子。”

谢之容颔首。

“顾侧君早上回去后便寻了安神香送来,臣已命太医看过,香料无毒,太医说此种香名浮光,所用香木皆有安神之效,于人体无害,请陛下放心取用。”

萧岭点点头,“顾勋没要同朕说什么?”

许玑欲言又止。

萧岭奇怪道:“朕在问你,你望之容作甚?”

许玑无言。

上次珉毓宫发生的事情恐怕陛下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谢之容保持着无害的微笑,询问皇帝,“可要臣回避?”

萧岭摇头。

他很清楚,眼下顾勋不会和他说什么秘密,更不会通过许玑来告诉他,闲话不是谢之容不能听的。

许玑道:“顾侧君说,若陛下有召,他随时可如昨夜一般,伴在陛下身边。”

效忠的话萧岭听过不知多少,毫不在意地嗯了一声。

这种陈词滥调有什么可避着谢之容的?

谢之容垂下眼帘,安安静静地站在萧岭旁边。

“还有陛下昨日所说的事情,业已有结果了。”许玑继续道。

萧岭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不用在意。

许玑心下微沉,他总觉得陛下对谢之容太过恩重,如此毫无节制的信任和宠爱,是否会让谢之容,滋长出不该有的野心?

谢之容不同于萧岭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侍君,他非是自愿入宫,亦太聪明,太危险了。

“臣查明,先前御花园的事,确与太后宫人有关,昨日之事亦然。”

御花园那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像侍君之间争风吃醋的小手段,故而,许玑只命人在后宫这些侍君中调查。

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没有萧岭的命令,他不能,去查太后的宫人。

“长泰宫内谨慎,臣怕打草惊蛇,并没有命人从长泰宫宫人处打听,臣查过各处宫门出入,今日一早,长泰宫有一得了急病暴亡的宫人被拉去埋了,据永安门当值侍卫说,他搜查时看过,那宫人满口黑血,把衣襟都染了颜色。”许玑道:“宫人自有葬处,新坟不多,臣命人看过,确有一具新尸下葬,仵作开棺验尸,与永安门侍卫所说分毫不差。”

杀人灭口,欲盖弥彰。

“御花园之事的第二日,臣查到,长泰宫亦有宫人被送出去,只是这人并非暴毙,而是因摔坏了太后一支玉簪,用刑的太监没有轻重,将人打死了。”

倘若萧岭不令人去查长泰宫,那么这个“暴病”而亡的宫人,也会和被打死的宫人一样,悄无声息被拉出宫去,薄棺收葬,如此而已。

萧岭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袖口花纹,抬眼时正好与谢之容对视。

这等皇家辛秘,家族丑事,实在不宜为外人所道。

谢之容目光沉沉,看向萧岭时郁气却登时一扫而空,只余关切。

他仿佛知道了,皇帝为何非要让他入宫。

萧岭自从醒来,还从没见过皇太后。

赵太后对他的厌恶可见一斑,每次皇帝按例命人给赵太后送东西,赵太后派人回话时,只简单一句,太后很是喜欢,感念陛下孝心,陛下日理万机,不必来见。

萧岭穿过来后也没有和赵太后母慈子孝的打算,赵太后厌恶他厌恶了二十几年,他忽有一日凑上去做孝子贤孙,赵太后不会领情,更会觉得皇帝在故意恶心她,表面母子关系本就脆弱,没必要雪上加霜。

就如萧岭所想,如果他是赵太后,他也容不下皇帝。

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赵太后的忍耐已经算是很好。

萧岭不觉意外,更无伤心,赵太后又不是他亲妈,便是沈贵妃这样做,萧岭都无甚感触,随口一句,“太后这是想令朕前朝后宫,都孤立无援,无人可用。”

赵太后大约也很清楚,萧谢二人之间,并无私情,至少,没有相悦之情,故而,给谢之容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