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第2/3页)

谢之容总能隐隐感受到萧岭在看他,而且是眼睛发亮的那种看法。

“陛下?”谢之容开口问道。

纵然洞察人心如谢之容,此刻恐怕也想不出萧岭到底要做什么。

他明白,整肃中州军必然与自己有关,但他以为,萧岭或会从他那询问事务,而另指派他人,也可能,皇帝不再设置中州军守将。

他的身份如此,最最重要的是,中州军是帝王亲军,为王剑,若季咏思这般平庸贪图之人上位,也不过是腐化了中州军,他没有掌握中州军的能力,可若用一能臣,在整肃军中的同时,必然也掌握了极大的权力。

皇帝需得极信任仰赖此人,才能,将中州军交给他。

此举,无异等同于卧榻之上容他人鼾睡。

所以,谢之容根本没往中州军守将任命的事情上想。

萧岭看见他这幅少有的茫然模样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心情都舒缓了不少,明知故问:“怎么了?”

他一直眼睛恨不得发光似的盯着谢之容看,在谢之容开口唤他的时候居然还问的出,怎么了?

谢之容张了张嘴,总不能问陛下您为何看臣,遂摇头道:“无事。”

萧岭是皇帝,他想看哪,想看谁,旁人都无从干涉。

萧岭忍着笑,故作严肃道:“无事便不要唤朕,朕公务繁忙,现下没法陪伴之容。”

谢之容:“……”

许玑进来,同皇帝与谢之容二人皆见礼,后道:“陛下,应大人入宫来了,您欲在何处见应大人?”

萧岭想起自己和应防心说过每十日入宫一趟,便道:“让防心到未央宫吧。”

防心这个叫法可是亲密。

谢之容正翻书的手一顿。

谢之容想起自己梦中,告诉过萧岭自己字含章。

却不知,萧岭是否知晓?

许玑下去。

谢之容没提走的事情,萧岭也觉得让谢之容在没什么。

不论以后谢之容当不当皇帝,他和应防心都是要见面的。

不多时,即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许玑似乎说了句,“应大人,陛下在里面。”

应防心表情古怪,“这是,陛下寝宫?”

许玑好像没看到应防心诡异的神情,道:“是。”说着,引应防心往里走。

应防心怀中捧着数个放着图纸的盒子,一时脑子又转得飞快。

陛下为何要我来寝宫?公事需要来寝宫谈吗?陛下要做什么?如果陛下真要做什么我是从还是不从啊?我要是不从会不会有灾殃?要是从的话,能不能像当初看见的那个谢公子一样自由出入御书房?便是不能,如果是陛下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应防心给自己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准备,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处事原则,待踏入书室时笑容已经很粲然了,快快乐乐地和皇帝见礼,“陛下。”

得免礼后起身,才看见萧岭对面坐着个谢之容。

应防心脸上的笑容一僵。

那天的,谢公子?

谢之容朝他颔首。

应防心也僵硬地回礼。

他该叫什么?叫娘娘吗?不对,叫公子?

萧岭根本不知道应防心此刻转得飞快的心绪居然在想这种事情,只道:“过来罢。”

书室不小,但是萧岭面前的位置只有一个。

应防心步伐僵硬地往前走,难道他要和谢之容并排跪坐吗?

倒不是他此刻脑子里想到了什么要和侍君避嫌,而是他能感受到谢之容身上的疏离冷淡,他和谢之容坐在一面,只有尴尬。

看向皇帝身侧,眼前忽地一亮。

然后他便看见谢之容起身,但没有离开,在应防心期待的目光中坐到了皇帝身侧。

应防心心情复杂地坐在皇帝面前,将图纸奉上,他一边开着盒子,一边道:“陛下,题目臣已送往礼部。”

萧岭点头,“朕看你送来的人员名单,多非是工部,需从各部调遣,未免麻烦。”

应防心展开图纸,谢之容还拿镇纸将边角压好了。

应防心心情更复杂了,请从皇帝那借一支笔。

谢之容非常体贴地从自己方才送来的毛笔中寻了支呈给萧岭。

萧岭轻轻一推,拿了笔架上一支未蘸过墨的,小声对谢之容道:“之容不是送给朕的吗?”

应防心没听到皇帝说什么,只是看到谢之容被皇帝拒绝了,但是唇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比刚才愉快不少。

很难理解。

应防心接过笔,为皇帝讲解演示。

应防心在萧岭面前多是放松的,言谈比一般大臣无拘些,但是或许是有谢之容在,他今日用词格外谨慎小心。

谢之容起身,轻声道:“陛下,臣去御书房寻几本书。”

萧岭点头。

应防心在确认谢之容出去之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萧岭简直纳闷。

就算没有书里的君臣佳话,两个人品性也应该相投,怎么,相处起来这般别扭?

他道:“怎么怕成这样?”

应防心实话实说,“被谢公子这么看着,臣惶恐至极。”即便谢之容不怎么在意他,但只一两眼,应防心就觉得自己被谢之容看穿了,这感觉实在不好,在谢之容面前就难免打起精神,警惕紧张,想了想,又道:“陛下天天与谢公子相处,不觉乏累吗?”

萧岭失笑,“别操心朕的家事。”

应防心即回答道:“臣知道了。”小声嘟囔,“以臣这个脑子,与臣朝夕相处,想必不觉得累。”

萧岭敲了敲图纸,“应卿。”

“是,是。”应防心应道。

待谢之容回来,应防心已走了。

谢之容想起方才应防心举止,似在同萧岭开玩笑,道:“应大人好像很惧臣一般,对陛下倒很无拘。”

萧岭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点头道:“毕竟年岁小,无甚心思。”

谢之容笑了笑,“很有几分憨态。”

萧岭曾经说过,喜欢娇憨一些,没什么心思的人。

无论是萧岫,还是应防心,都是如此,亦都很得皇帝喜欢。

萧岫心思绝不如表面上那般单纯,但是,他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就如普通人家毫无心机的弟弟。

谢之容坐下,状似无意地问了句,“陛下,很喜欢应大人这般的性格。”

萧岭点头,他不否认。

他喜欢和聪明人共事,但是的确更喜欢和单纯些的人相处。

应防心好像有点害怕谢之容,谢之容对应防心也无甚特别。

不应该啊。

这俩人关系不该这么奇怪啊。

谢之容放下书,眼睛弯着,好像是个笑的样子。

但是只是弯眼睛,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那与之相反的脾气秉性,想来便不入陛下的眼了。”他笑道。

萧岭正执笔,闻言偏头看了眼谢之容,亦笑了,“也不是,若是能力过人、样貌卓然、学富五车的话,朕则更偏爱此等人。”朱笔在手指中无意识转了一圈,皇帝含笑看谢之容,“之容以为,朕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