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第2/3页)

在宗室世族通过数日去一次军营的大夫那得知自家子嗣还活着的消息,就消停了不少,至少表面上看消停了不少,他们很清楚,以谢之容的行事狠厉与陛下对他的恩宠,无论谁来求情,都不会改变局面毫分。

况且,比起和昭大长公主家那重伤不治的四公子,自家孩子不过受了皮外伤,将养数月便罢了,年富力强的青年人,恢复得亦更快些。

据说听到消息的和昭大长公主当时就昏了过去,这下是真的卧床不起了。

和靖侯是亲自去认的尸,见到儿子尸首老泪纵横,怒极欲找谢之容搏命,连面都没见到就被扭送出去,此后亦告病在家,数日不去上朝。

徐衡当年纵马踏死了人,依律,当街纵马且伤人性命,早该被判斩刑的,若非他有个好家世,岂能活到今日,还进了中州军中做官。

可话虽如此,世族豪强不免为谢之容的狠绝手段齿冷。

谢之容,若是士人寒门便罢,他岂不是世家出身?偏偏对既是宗室子弟,又出身豪族的徐衡毫不手软。

世族与宗室对他的不满可想而知。

“他没得罪你?”萧岭看完几行,放下书信。

萧岫断然,“没有。”

“既然没得罪你,近来你举动反常便是无端之举,”萧岭扬眉,“过错在王弟。”

萧岫顿觉嘴里的糕点不香不甜了,用力嚼了两三口愤愤咽下,听到萧岭说他有错,颇有几分委屈,道:“陈爻为人轻浮,口出狂言!”

“他说什么了?”

萧岫道:“说王兄长得好看。”

萧岭:“……”

萧岭看了看萧岫,若非此刻手边没有镜子,他大约也会照照镜子,“此言很,违心吗?”

这张脸,也不难看,吧?

不对,根本就不难看啊!

萧岫还是第一次在长相上被人质疑,非常新鲜。

萧岫点头,然后又猛地摇头,“不违心不违心,”语气充斥着对陈爻的不满,“可皇兄你听听这话是谁说的,是陈爻,他为臣下,竟敢肆意品评帝王样貌,实在放肆。臣弟是看在他有用的份上,未尝计较。”这四个字叫他说的森冷。

想来,若不是皇帝看重,一官员敢说皇帝样貌如何还被萧岫听到,那么下场,不会很好看。

萧岭失笑,“他想说就让他说去吧,外面说朕的话多着呢。”

以暴君的名声,是不怕别人议论的。

况且在这次追讨陈欠,整治贪官污吏过后,萧岭的名声在仕林中会更难听。

萧岫闻言,目光中有阴寒一闪而逝,但面对萧岭时,则是一派乖巧,嘟囔道:“已是官身,行事轻佻无比,有失官体。”

如果只夸萧岭长得好,萧岫不仅不会生气,还会非常赞赏陈爻的眼光。

可惜了,陈爻太不知死活,他提起皇帝时语气的亲近,已经远超君臣。

这样的事情,萧岭不知道,萧岫更不会说给萧岭听。

军中已多了个谢之容,萧岫不希望,前朝也多一个。

萧岫撑着下颌,询问萧岭,“兄长选官,只看才学吗?”

“还有人品心智行事。”萧岭道:“若是四者皆佳,可谓完人,朕求之不得。”

萧岫语气幽幽,“臣弟怎么觉得,还有几分看颜色?”

萧岭无言以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些臣子的确都是上上样貌。

不怪当时有人说,他开恩科,不是为遴选人才,而是为了充实后宫。

萧岭又拿起谢之容的书信,决定终止这个没有意义的对谈,他抬眼,看了眼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看的萧岫,蓦地笑了,点头道:“然也,不若朕为何要给王弟授官?”

少年蹭地从脖子红到了脸,方才想继续说的立刻就都咽了下去。

他别过头,不愿意让萧岭看到自己的反应。

用手指悄悄一贴脸颊,烫得他想缩手。

然而当萧岫小心地去观察萧岭,怕他发现自己的异常时,却看到萧岭已经在专心看奏折了。

萧岫扁扁嘴,“兄长在看哪位大人的奏折?”

萧岭分心回答,“谢之容。”

萧岫顿时无话可说。

他是真不喜欢听到这个名字。

在信中,谢之容也提到了萧岭将会面对的问题。

没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将吞进肚子里的肉吐出来,便是皇帝也不行。

这些世家见惯了王朝更迭,不与帝国共存,而欲以天地齐寿,树大根深,不可小觑。

他们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萧岭则答:危雪近来或会身体不适。

禁军统领身体不适,将会在宫中留出一个多大的空缺。

朱笔落下。

萧岭十分期待,有心人会利用这个空缺做些,图谋不轨之事。

……

翌日。

朝中有一大一小两件事。

小事是户部尚书耿怀安称病,请往京畿山清水秀远离人烟处养病,但绝口不提乞骸骨之事。

识时务了,但只识了一小半。

萧岭要的不仅仅户部尚书的官员短暂地空出来,而是永不任用耿怀安。

但耿怀安可能没有理解皇帝的意思,只觉得山雨欲来,欲先出京避祸,待尘埃落定,再做决断,也可能他理解了,可他不甘心归乡。

吏部尚书乃六部长官之一,掌中央财政,地位重要,这样突然的变动在以往一定会在朝中引起震动,但是今日,却没有许多人关心。

因为与皇帝接下来的诏令想必,耿怀安出京养病,的确只能算是一件小事。

从武帝驾崩的前两年,至皇帝登基的三年以来,国库亏空,各部各官员宗室王亲以各种名目挪用、名为借出实为直取的款项陈欠,合计银两千三百六十九万两。

这还,只是中央,单算挪用国库,而没有算贪污受贿。

听得在场官员倒吸一口冷气,挪得多了的差点没昏过去。

旁的也就算了,武帝驾崩两年前的为何还要追讨!

这已是新朝,而非旧朝啊。

这个时间,恰恰是武帝病重,政局混乱的时候。

那个曾经雄才大略的帝王在驾崩前两年一直缠绵于病榻,面对混乱的朝局,有心无力。

萧岭很难想象那个时候萧静勉在想什么。

萧静勉当年只用了加封贵妃这一个小小举动,就成功挑起了沈赵两氏的不和,连带着附庸两族门下的官员,也争锋相对,互不相让。

然后看着沈氏黯然退出朝堂,赵氏元气大伤。

萧岭面无表情地看着英元宫内纷乱。

攘攘如蝇争血。

而伴随着这项诏令之后,还有另一道诏令。

既然陈欠已要追讨,何不让贪污受贿的官员将赃款一并吐出,也免去朝廷再废功夫。

如果说先前追讨陈欠的旨意下来,英元宫内吵吵嚷嚷,那么第二道旨意一出,英元宫内瞬间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