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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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完,宁稚才意识到,她居然和这个人有来有回地聊了起来。

她点开0929的头像,性别自然是不用说的。这个app有实名注册机制,一旦检测到身份证上的性别为男,就无法通过注册。

至于感情状态,和她一样,也是已婚。

宁稚:“……”

她有些纳闷,在注册时就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交友软件会设置感情状态。

虽然以前没玩过,但听得挺多的,交友软件不就是发展暧昧关系用的吗?已婚的话还怎么发展。

她好奇地找了其他用户的信息来看。

发现五花八门,暧昧中、恋爱中、冷战中等等都有,已婚的少一些,但也有,反倒是单身,相当不起眼了。

好吧,她明白了,大概是某种奇怪的乐趣。

等她晃了一圈回到消息栏时,0929还是没有回复她。

对话停留在她的那句“那也不许叫小狗”上。

宁稚觉得有些没趣,便把手机丢开了,拿过剧本来看。

剧本都快被她翻烂了,而通过今天一天的拍摄,宁稚也发现了,硬背剧本是没有用的,关键还是得靠悟。

单单悟出来还不够,还得会演。

而表演是一件很难的事。

明天要拍的是电影开头的那几个镜头。

梅兰导戏有个习惯,她喜欢从头开始,按照电影剧情顺序往下拍。

这个习惯早年还受过不少诟病。

一方面别的导演为了配合演员的时间,会把角色的戏份攒一块儿,演员一来,把这些戏份一口气拍完就能去赶别的通告。但梅兰不,她这部电影要拍多久,演员就得跟着在片场待多久,有事离开都得请假。

另一方面场地也是一个问题,许多拍摄场地都需要租借,布景也得自己搭,这些都要钱,一般导演都会把在同个场地里的戏份攒一块儿拍,这样能省不少经费。

但梅兰不管这些,她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幸好她能力强,连续几部优质作品把自己在三十出头这个堪称”年轻有为“的岁数生生堆成了国际知名导演。

于是这个往日被演员、媒体诟病的习惯,也就摇身一变变成了梅导个人色彩浓烈的行事风格,提起来总得夸上两句。

所以昨天梅导告诉她先把这张床戏拎出来拍时她还有些惊讶,不过今天拍完,她就明白梅导的用意了。

是想让她这个门外汉感受一下什么叫表演,什么叫入戏。

今天这场戏选的非常巧妙,一开始得她自己去领会池生当时的心境,演出那种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天真意气来,这是最难的一部分,神态表情都要宁稚自己去把握,该怎么笑,要用什么样的语气,眉眼间如何体现出那份天真又骄傲的意气都得宁稚一点点调整,一点点去贴近梅兰心中想要的那个模样。

而等到她完成这个难关,之后的一切便都由不得她了,沈宜之的存在那样强烈,她的吻她的唇她柔软的身体,她如春水般一望无尽的眼眸,她们耳鬓厮磨,她们难分难舍。

由不得宁稚不心动,也由不得她不沉沦。

庄生晓梦迷蝴蝶,知不知道自己在梦中都不重要,因为都入了戏,因为都情难自禁。

宁稚想得入了神,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唇,干涩滚烫。

她在电梯里就想做这个动作,只是沈宜之在,她只能忍住。

她站起身,拿了瓶冰水,一气灌了大半瓶才算平息下来。

一定要分清戏里戏外,沈宜之不是阮茵梦,她也不是池生。

她同自己说了好几遍,又庆幸还好明天不是和沈宜之对戏。

她正好冷却一下,可千万不能往里陷。

明天和她对戏的是一位老演员。

那位老演员是个戏龄四五十年的奶奶,长得慈眉善目的,经常活跃在影视剧里演主角的长辈,被网友们亲切地称为国民奶奶。

这次和宁稚也是演祖孙俩。

宁稚在脑海里还原了一下片场,然后走到桌边坐下,试图自己和自己对戏。

开头的几幕都是日常,日常戏平淡,差不多就是介绍个背景、人物关系,给接下来的故事开个幕。

宁稚自己演了好几遍都十分不得劲。

不论她怎么调整表情、语气,都演得很别扭。

她跟自己较着劲,一直磨到十二点多,依旧没有满意。

垂头丧气地扑到床上,随手丢在一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宁稚长长地吁了口气,意兴阑珊地拿过来看了看。

是刚才那个0929发来的消息,只有一句话。

“早点睡,别熬夜。”

短短六个字,在这夜深人静的昏暗里居然显露出几分关心来。

要你管,宁稚没好气地嘟哝道,跟你又不熟。

她没回复,把手机丢到一边,盖上被子就闭起了眼。

第二天她困得迷迷糊糊地到片场,直到化完了妆才算清醒了些。

走到今天的拍摄场地,梅兰正站在阳台门边,目光对着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这间房不是昨天那间,昨天那间是阮茵梦家,而这间则是池生和奶奶的家。

这栋房子总共五层,每层两户人家,池生和奶奶住二楼,阮茵梦住三楼。

这种楼房的楼梯很逼仄,两个人并排走就肩撞着肩了。

池生只要走出家门,仰头看,就能透过楼梯与楼梯间的空隙看到楼上阮茵梦家的门口。

宁稚估计梅导实地考察过这种楼房的,因为搭建得非常还原。她小时候住的那种房子就是这样的。

她走近后,才看清梅兰在看阳台栏杆上摆的那一排花。

粗粗一看有五六丛的样子,都栽在很普通的生陶花盆里,而最后一丛是栽在一个白色的搪瓷杯里的,这种搪瓷杯以前很常见,通体雪白,没什么花纹,因为大,当杯底破损漏水时,有些节俭的人家舍不得丢,就会像这样装上些土,种些株体不大的花花草草。

宁稚细致地瞧了两眼。

搪瓷杯雪白的杯壁上用颜料画着图案,是一盏路灯,灯亮着,发着橙黄的光芒,地上还画了路灯瘦长的影子。

杯里种的是一株含羞草,

梅兰目光所对的正是这株含羞草。

她看得有些入神,连宁稚走到她身边都没发现。

直到宁稚叫了声:“导演。”

她才像被唤醒一般眨了下眼睛,将目光落到宁稚上,微微地笑了一下:“来得挺早啊,我给你讲讲今天的戏。”

一边说一边就朝屋里走去。

经过卧室门边的挂历时,梅兰停了下来,将挂历往右移了几厘米,宁稚跟在她身后,怎么都看不出移动后与移动前在视觉上有什么区别。

但等她走到门边的时候,就看出差别来了。

被移动后,站门边转头看过去,正好能看清挂历上的日期,如果是移动前的位置,看起来会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