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第2/2页)

沈宜之看了好几遍,才问:“怎么了?你和梅兰说什么了?”

宁稚有些哀愁地叹了口气,看了看她,低声道:“被梅导反杀了。”

沈宜之没明白,宁稚说得清楚了些:“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没回答我,还将了我一军。”

沈宜之默了默,却是摇了摇头:“她不会说的,她不想说的话,谁问都没用。”她说着,话音里染上了笑,问,“梅导怎么将你一军的?”

车子的后座很宽敞,一人坐一侧,中间能空出好大一个位置,多坐一个人绰绰有余。

沈宜之姿态放松,手肘闲适地挨着门把手边的控制台。

宁稚在黑暗中瞥她一眼,见她闲聊似的模样,顿时没来由一阵气闷,就在这时,恰好车子经过一处公交车站,车站的灯光映入了车里,沈宜之眼中的紧张一览无余。

宁稚气闷的心瞬间抽紧,她张了张口,唇舌却极干涩。

“梅导说……”她声音干涩起来,“看清自己的心。”

“只有这一句吗?”沈宜之又问,公交车站已经落在远远的后头了,附近没有更亮的光源,宁稚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还是稳着声调,接着说,“前一句是,池生没法不对阮茵梦心动,你呢,在戏里还是戏外。”

这个问题,她们说过许多次的,但多半遮遮掩掩的,只谈半边,只谈宁稚对阮茵梦,而不提戏外她对沈宜之。

车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宁稚余光瞥见司机都好奇地看了后视镜一眼,她转头望向窗外,既怕她问,又盼她问。

但沈宜之始终没再出声。

于是宁稚的心往无尽的深渊底下沉,一直沉,沉入一片黑暗里。

她以为她会松一口气,可到头来,更多的竟是失落。

从车下下来进了电梯,出了电梯拐进走廊,走廊那端是沈宜之的房间,她开了房门,手握在门把手上,宁稚低低道一句:“走了。”

沈宜之却忽然发问:“看清了吗?”

沉在深渊里的那颗心骤然动了动,宁稚手心渗出了汗,她这才发觉这是个进退两难问题。

她要怎么答,而沈宜之为什么问?

沈宜之的目光很沉,渐渐地漫上几分无奈,不再逼她,而是缓缓地问:“等拍完能看清吗?”

等拍完,就真的没什么理由掩饰了,要么离她远远的,要么在她身边暴露爱意。宁稚点了点头。

沈宜之走了进去,手按在门边,对外头的宁稚说:“早点睡。”

宁稚垂着眼睛,点头,走了,走出好几步,听到身后砰的一声轻响,门关上了。

沈宜之进了门,抬手挨着柜子,吸了口气。

她走进去,放下包后,看到那间宁稚睡过一晚的客房。

她进去在床边坐下,床品换过了,早就没有了宁稚的气息。

沈宜之放松了身体,有些出神地待了会儿,忽而自嘲地笑了笑。

在她竭力想分清她对宁稚究竟是喜欢,还是因为她也受了角色的影响,将六年来的牵挂愧疚都变了味时,先按捺不住的居然是对她的占有欲。

第二天,宁稚和她一起去片场时,还有些回不过神的样子,沈宜之没打扰她,独自看着早就背熟的剧本。

今天这场戏接昨天的。

阮茵梦在池生的怀里待了不知多久,外头天都暗了,想要下雨。

夏天的天气就是这么没预兆,说下雨就下雨,说晴,就晴。

阮茵梦站起来,背过身,擦了擦脸,池生也跟着起身,将窗关上了,免得过会儿雨打进来。

“去洗把脸吧。”她站在阮茵梦背后说道。

阮茵梦点了点头,回头时看她目光有几分躲闪。

池生捏了捏自己的手,站在一边。

浴室传来水声,过了一会儿阮茵梦才出来,她的脸已经洗干净了,只是脸颊与眼睛都红得厉害,眼睛还肿着。

池生思索着要不要拿冰块给她敷一下,阮茵梦察觉她的目光,抿了下唇,问:“不好看了?”

池生立即摇头:“好看的。”说着,露出腼腆的笑,用力点了下头,“好看的。”

阮茵梦轻轻咬了下唇,睇了她一眼,走回刚刚那张椅子上坐下,只是天暗下来,那里便不那么明亮了。

池生跟过去,也坐到刚刚的地方。

阮茵梦看着窗外飘摇的树枝,与阴沉沉的天:“你要回家吗?”

她说的是你要回家吗,而不是你走吧。

池生听出来,她希望她留下。

口袋里还留着给奶奶的那份钱,本来是想给奶奶,看她开心的,但开心不急在这一时,晚点也可以。

池生说:“我不走。”

她说完就觉得自己有点死皮赖脸了,于是坐着也不自在起来。

但阮茵梦不这样想,她有很多话要告诉池生,只是那些事,那些过往,在心底埋了太久,已经不知从何说起了。

更怕的是,池生知道后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终于她想好了,回头看着池生,温声道:“我从小就是做这个的,我妈把客人带到家里来。”

池生倏然捏紧了拳,脸上出现了一瞬空白。

阮茵梦的声音凝滞,她深吸了口气,才艰涩地补充道:“给我找的客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