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两不相见(第2/2页)

-

五月十五的早朝,一派祥和。

朝会上天玺帝格外说好话,众人都察觉出帝心甚悦,这是自皇贵妃去后百官第一次看到天玺帝主动笑。

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偷瞧姜溥案的功臣宣隐。

燕熙如今是正四品,每日上朝都在奉天殿内了,总算不用顶着日头曝晒了。

他在殿内站在队尾,百官看他,便都要回头。

燕熙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

宋北溟全程直视前方,一眼都没转来看他。

燕熙的目光不甚在意地扫过宋北溟的背影,天玺帝一说散朝,他就随着人群走了。

宋北溟的轮椅由都越推着,走的不快。

燕熙路过宋北溟时,一眼也没瞧他,且走过去后半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竟是谁也不理谁。

宋北溟望着燕熙施然远去的背影,甚至都要怀疑夏小先生与他说过的“荣”的药效了。

论理“荣”应当是依赖着“枯”的,并且会随着接触变多而越来越依赖。

可那个冷情的人,自从十天前接走他的一件披风之后,再也没找过他。

虽然燕熙还是每天还用着北原王府的绿呢马车,却一次也没找方循问过有关他的动向,让方循给带话就更没有了。

宋北溟想:真是冷酷啊,连个正眼都不给。

而宋北溟身为“枯”反而越发强烈地想念着“荣”。

不……宋北溟无法欺骗自己,他想念的,其实是燕熙的味道。

宋北溟捏着手指,那上面留着的对方的体温已然淡去,他想:无情的负心汉,在弹劾姜溥的朝会上,那一眼又勾又撩又推拒,是有求于他才勉强给的。

用完他,转头就不认了。

-

都越是在前几日回到靖都的,原本是要安排去防卫燕熙,但宋北溟担心燕熙那挑剔的性子熟悉了方循之后不耐烦都越,便把方循全留给燕熙用了。

方循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也要上早朝,下了朝便非常自觉地跟着燕熙走。

对此,百官第一次看到时,着实地不可思议了一阵,到今天已经见怪不怪。

在百官看来,北原小王爷和新科状元郎搞到一起的事情,从早朝相继迟到到弹劾姜溥前后出手,已然坐实。

现在此二人连遮掩都免了,光明正大地共用护卫,文武百官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而且这两位当前大红人之事的事情,显然天玺帝也知道,连皇帝都没说什么,大家也就心领神会地开始隐晦地祝福。

两个当事人默契地对此不予置评。

-

燕熙今日散值,出了都察院就觉出不对劲。

暗处有人在盯着他。

北原王府的绿呢马车照常候在大门外,方循见到他,便跳下马车拉开车门。

燕熙扫视一圈,大致判断了对方的方位。

所来之人明知方循会来接他,还敢布网来刺杀,身手必定在方循之上。

燕熙在马车前止住了步子。

他在脑中盘算着:没有方循,他一个人应该能全身而退,而加上方循就不一定了,他既要护着方循,还要解决在方循面前暴露武功的问题,有点麻烦。

于是燕熙说:“方将军,今日我想自个走走,你先回吧。”

方循微愣,他想说这是他的任务,话在喉咙滚了两遭,在燕熙冷淡的目光下,还是咽回去了。

他这半个主子比他正经主子还难对付,说话更是说一不二,他若是敢有忤逆,接下来好一阵都要不顺。

方循只能架着车回去了。

回到北原王府,宋北溟见着方循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立刻黑了脸问:“怎么不跟着他?”

方循苦着脸道:“宣大人不让跟着,我瞧着他好像不太高兴。”

宋北溟兀自沉吟:“他近日都是喜事,不顺心实在说不过去。昨日是文斓的头七,他把文斓的法事做完了,今日该回宣宅了。”

方循感知主子不喜他独自回来,赶忙又补充道:“不过,他也不像很不高兴,主子莫要担忧。”

宋北溟无语地扫了一眼方循。

方循心中也在暗骂自己说的都是废话,索性再也不抢救自己了,掀袍跪下。

就在这时,鸽部来信。

都越听到“咕咕”声,便去取了信,看完脸色大变。

他飞奔进正殿来报:“主子,紫鸢飞鸽传信说,宣大人还没回到宣宅,且跟着的暗卫把人跟丢了。”

宋北溟脸色倏地沉下去,撑身要起。

方循见状紧张地跪爬过来说恳求道:“主子,您的腿还是要多将养,为着以后还能上战场,您万万不可大意啊。”

宋北溟冷瞥了一眼方循。

方循跟了宋北溟,知道宋北溟这般神情已是极恼,他的吓得一哆嗦退开,伏首跪地。

宋北溟凝眸沉思,他反应快,猛地抓住了一条线索,问:“姜磊是不是快要到靖都了?”

都越道:“也就这两日了。”

“不好。”宋北溟脸色陡寒,人影一晃,轮椅上已经空无一人。

-

燕熙出了都察院,一路故意随着对方引诱的方向去。

越走越偏,渐渐出了城。

燕熙能发觉,护卫他的北原暗卫在路上已悉数被人甩开了。

眼下还跟得上他的,只剩下卫持风。

如此看来,刺客的身手,甚至在卫持风之上。

而且刺客还不止一个。

燕熙压抑了多日的情绪渐转兴奋。

他有一段时间没动过手了,文斓和刀刀的大仇虽得报,但没有手刃仇人,仍是遗憾。

现在有人亲自送上门来给燕熙消气,他眼中一贯的无辜和纯良沉下去,换上的是黑漆漆的冷光。

燕熙信步走着,随手扯了一条柳枝,一边走,一边摘着上面的叶子。

一片,两片,三片。

耳后来风了。

燕熙刚捏紧了柳条,先闻着了风里“枯”的味道。

他不可置信地怔了下,即时敏锐地卸去了肌肉里蓄满的力量。

几乎就在同一个瞬间,他眼里重新漫上了平日里清澈可人的亮度。

下一刻,如他所料,宋北溟靠近了。

而出他意料的是,宋北溟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

没有轮椅。

与此同时,就在燕熙脑袋上方,响起了刀剑相格尖锐的金鸣声。

来犯的刺客撕心裂肺地怒吼道:“宣隐小儿,还我姜氏满门血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