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高处之寒(第2/3页)

若是再早些时候,宋北溟会说:我甚至不如魏泰,你要敢走,我江山和功业都不要了,立刻就随你走。

可是这样的话,如今也不敢说了。

燕熙这次伤后,明显养起来比上次费劲。宋北溟恨不得把人揣在兜里,日日看着。就怕说了什么话,又叫燕熙添了心病。

燕熙却听懂了。

将心比心——宋北溟想的比魏泰还要绝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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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三卫到竹宅,骑马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

到竹宅时,天色已暗。马车还没在宅子面前停稳,温演便迫不及待地到马车边禀报:“主子,靖都来人了,带来了圣旨。”

舟车劳顿快把燕熙坐散架了,他由宋北溟半抱着出了马车,抬眸问:“谁?”

温演躬身回话:“锦衣卫指挥使邵亭。”

锦衣卫指挥使都派来了,燕熙与宋北溟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燕熙缓缓地说:“叫人上茶上膳,先让他安置了。”

温演为难地说:“邵指挥使就侯在书斋外,说宣旨不得延误。”

燕熙面无表情地说:“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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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宅,书斋。

邵亭着急上火地等了半日,终于听说燕熙回来了,站直了候着。

这一等又是大半个时辰。

邵亭急得嘴里都要长泡了,又不能催,坐立难安地踱着步子。

直到听说内院里传过膳了,邵亭才在廊道看到那头有人打了灯笼过来,他耳力好,一听便知这阵仗里有燕熙,忙跪下候着。

素色衣摆和腥红的武官下摆晃过书斋门槛,邵亭脑门上的汗刷的就下来了。

宋北溟也来了,这可不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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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的主座早就改为两把椅子,燕熙和宋北溟落座后,卫持风唤邵亭进屋。

邵亭请安过后,支支吾吾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燕熙邵亭的为难看在眼里,不紧不慢地说:“宣旨罢。”

邵亭取出两封圣旨,他看看燕熙,又看看宋北溟,踌躇地不知先念哪个为好。

宋北溟这才慢悠悠地说:“有我的旨意?”

邵亭硬着头皮说:“是,小王爷,陛下说给您的旨意要和殿下的分开宣读。”

“一起罢。”燕熙打断的了邵亭的话,“先宣孤的。”

邵亭来之前,就知道这差事不好办。他战战兢兢地拿了圣旨出来,看燕熙起身跪下,他哪敢真受太子殿下的跪拜,当即偏开身子,擦着脑门的汗快速读了圣旨内容,在最末一句时刻意提高声量:“太子燕熙速速归都。”

燕熙沉着脸起身,卫持风过去把圣旨接了。

燕熙问:“何事着急催孤回都?”

邵亭不知内情,只能拣着有限的信息回话:“属下不知,只听明忠公公说,夜长梦多。”

燕熙又问:“可还有旁的信给我?”

“有!”邵亭庆幸自己多了一手准备,挤出笑意说,“属下出都前去见了裴太傅和商少傅,两位大人有信给殿下。”

燕熙接了信,看完两封信后,面色更加难看了。

裴太傅说“盼归”,商白珩说“速归”,两位恩师也一致要他回都,想来靖都形势异常,必须得回了。

可是……

燕熙把信纸压在案上,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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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亭得不到燕熙的应允,只怕这差事是要砸他手上。他冷汗滑到脊背,手上捏着的另一份圣旨实在烫手,燕熙和宋北溟是大靖除了天玺帝外最尊贵的人物,他哪个也开罪不起。

可事情还是要办,他望了一眼宋北溟,欲言又止。

“念罢。”宋北溟掀袍跪下。

邵亭最怕的就是给宋北溟的这封圣旨,声音颤抖地读:“宋北溟屡立战功,加封正一品安王,辖制西北全境,赐八蟒四爪蟒袍,命驻守边关,非召不得入都。”

夜风呼啸起来,把门窗拍打出惶然的声响。书斋里灯烛点得足,把人的心思照得纤毫毕现。

“非召不得入都。”燕熙重复着这句话,冷笑了起来,“我父皇这就忌惮上梦泽了?”

邵亭哪敢接话。

燕熙在打眼的烛光下,望住了宋北溟,话却是对邵亭说的:“你回去,告诉我父皇,若他要把宋北溟留在西北,那孤也不必回去了。”

邵亭谨小慎微地说:“殿下……这……这属下可不敢说。”

“你先下去罢。”宋北溟对邵亭摆了摆手,他叹息着握住燕熙的手说,“自古功高盖主都是大忌,陛下安排没有错。既然两位恩师都叫你回都,想来情势有变。微雨,你是该回都了。”

邵亭感恩地瞧了一眼宋北溟,快速地退出去了。

“阿溟。”燕熙垂着眸,在明亮的烛光下他的皮肤苍白,他神情有难舒的沉郁,说话的声音都是疲惫的,“我不能听父皇的话。我前脚离开,后脚父皇就会派人到西境和北原搞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五年前的云湖保卫战,失去了老王爷和王妃;谁也不能保证,如今的西境战场会不会又失去一个王爷。大靖只剩下你这么个王爷了。”

宋北溟发觉燕熙的手在颤抖,他倏地明白燕熙在担心什么,忙托了燕熙的脸,用力地注视着他说:“微雨,你看着我。我是宋北溟,除非我自己想死,否则这世上还没有谁能奈何得了我。”

燕熙眸光闪动,眼底是惊慌和冰凉的:“你此番被加封一字亲王,于异姓而言,已是荣宠无极,封无可封,赏无可赏。史书里,走到这个位置的,下一步就是夺去兵权,拿掉性命。我父皇心狠手辣,绝不会手下留情。大义灭亲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你一个异姓王的脑袋,于他而言不足为提。”

宋北溟手指燕熙的脸颊说:“我与父王母妃不同,我不会坐以待毙,西北边境还离不得我,陛下若为着江山,也不会在此时发难于我。你不要着急。”

燕熙在灯下摇头:“若我父皇没有加封于你,我尚且信他还会再忍,可他把你升到异姓在大靖从未有过的尊荣之位,就是起了杀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我父皇宁可暂不收回漠狄和莽戎的失地,也会先要你的性命。”

宋北溟不是没想过这层意思。可现在坐在金座上的是燕熙的父亲,这江山总归是燕熙的,他不能反。

再者,大靖也经不起内乱,他不可反。

他把燕熙的担忧看得真切,这里头全是对他的真心,他小心翼翼地把燕熙的脸捧着手中,凑着鼻尖轻吻说:“陛下至少也要看看太子的意思。有你在,我又怕什么?”

“我在他眼里,只是太子,不是儿子。他不在乎我的喜怒,他要的是一个无情无爱的储君。”燕熙心中兵荒马乱,他被宋北溟吻得稍静下来,很轻地说,“我不能听他的话自己回去,阿溟,我要把你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