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嗓子

风刮得有些大, 没怎么犹豫,迟雾回了个“好”。

她年前没什么事,迟晴也不限制她的活动, 跟谈屹臣谈恋爱这事摊出来后, 家里对她的放养达到了巅峰,徐芳华也不管她了, 放心得不行。

回完消息后迟雾把手机放回兜里, 转了个朝向, 文件夹挡在额前遮着阳光,微眯眼看前头, 找迟晴的车辆。

道路依旧堵着, 但迟雾不急, 从口袋里抽出一片口香糖放进嘴里缓慢地嚼,心平气和地等着。

车辆走得缓慢,直到五分钟后, 迟雾才看见从右方道路驶过来的库里南,被前方白色轿车堵着,走走停停, 一段一百多米的路走了三分钟。

随后停在路的对面。

车后座的门被打开,迟晴从车上下来, 偏过头轻碰车门上的按钮, 车门缓缓合上, 随后环着臂,视线在杂乱的校门口找着迟雾的身影。

哪怕在大学门口, 这一幕也是引人注目的焦点。

迟晴一身深棕色的大衣, 站在车前, 黑色红底的高跟鞋, 齐肩短发,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光鲜亮丽的成熟女人味。

迟雾抻了下有些发酸的后肩,这才从石墩上站起来,拿着文件夹朝她摆手,顺手往后捋了下长发,在冬阳下发着光,处在杂乱无章的街景里漂亮得很有特点。

迟晴站在路对面,看见人后笑了,等着她过来。

左右看了眼横七竖八移动的车辆,迟雾把下巴缩在围巾里,迈着步子朝前走,绕过车辆和聚成堆的学生。

没走两步,身侧靠过来一道声音,叫了她一声,嗓音很温,迟雾下意识地循着声望过去,身后过来辆白色奔驰,从左边道路开过来。

宋临源降下车窗,微抬头地看了她一眼:“放假了?”

迟雾微愣,“嗯”了一声,接着想到迟晴在路对面,心脏剧烈跳了下,视线不受控制地回过头看。

早晚有这么一天。

迟晴早晚会知道,但没想到这么早。

宋临源微笑着靠在驾驶位上,目光边自然无意地跟着她偏头看边开口:“你是不是故意控分?怎么正好踩着六——”

随后话音戛然而止。

堵塞拥挤的道路,大卡车发出尖锐刺耳的一声鸣笛,隔着二十米的距离,迟晴和宋临源的目光忽然对上,而后唇边笑意凝固住。

巧得是,两人今天穿的都是深棕色大衣,这么多年过去,风格还是这么接近。

在这种三方静默各怀心思的对立中,迟雾收回视线,垂眼,缓缓呼出一口气,手插在口袋里,手腕上套着文件夹的绳圈,嚼着口香糖看地面,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和反应。

过了会她开口,敷衍着:“没控分,就那么差。”

没仔细听她在说什么,宋临源的视线依旧在马路对面,过了好半晌才收回,他抬眼看着迟雾,心跳很快,右手握在方向盘上,握得很紧,仔仔细细地看着她,消化了半晌,才明知故问了句:“你,姓迟?”

迟雾“嗯”了一声:“怎么了?”

“跟妈妈姓?”他小心翼翼地轻声问。

“嗯。”她点头,微拧下眉。

“上大一,姓迟。”宋临源呼出一口气,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迟雾的信息,神情复杂,视线再次和道路对面的人对上,他抬手把眼镜摘掉,手腕搭在方向盘,眼眶微红。

迟雾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烦意,不想他继续问,于是主动提:“我爸死了,我跟我妈过。”

这情况原本就少有,主动解释一句也正常。

宋临源抬眼看她。

迟雾略微颔首:“没事我就先走了,宋老师再见。”

撂完这一句,不等他开口说什么,迟雾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穿过道路车辆人群,朝迟晴走过去。

迟晴依旧站在车前的位置,抱着臂,眼圈泛红,看着迟雾从马路对面走过来,这才终于收回视线,从宋临源的脸上挪开眼,沉沉地呼了一口气。

“刚和那个人聊什么呢?认识?”迟晴抬手帮她理了下被风吹翻的围巾,唇边挂上淡笑,语气十分自然。

“嗯。”迟雾点下头,态度平常:“老师,聊成绩。”

上车后,迟雾抬手摘下围巾搭在一旁,肩身后仰靠在椅背上,视线轻飘飘地朝外看过去。

宋临源的车还停在对面,和刚才的姿势一样,若有所思地瞧着这边,人很沉默。

直到挡在前面的轿车动了,司机将车朝前开,迟雾才和他缓缓错开视线,收回眼继续朝前看。

“刚才那个人,是你们的老师?”迟晴翻着杂志问。

“嗯。”她点头。

迟晴有点犹豫:“那这个老师,他对你好吗?”

“老师和学生,没什么好不好的。”迟雾垂下眼,看着晃动着的帆布鞋鞋头:“我不怎么喜欢上他的课,他教的这门,我考的最低。”

迟晴配合地笑了下:“是吗?你们不喜欢这个老师?”

“不是,只是我不喜欢。”迟雾用手撑着脸,手肘搭在腿上,把脸偏向一边,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不让迟晴看见:“挺多人喜欢他的,也有女同学喜欢,不过他结婚了,有个儿子,差不多上幼儿园吧,他投屏的电脑桌面上就是合照。”

车内安静了瞬间。

迟晴接过话,声音平静:“这样啊。”

“嗯。”迟雾的手指在车门上无聊地轻刮,等到眼眶的那阵酸涩下去,她才重新把脸转向迟晴,调子挺随意地问了句:“羡慕了?”

“没。”迟晴看着她,弯了下唇:“就问问。”

“嗯。”

迟晴第二天还有工作,没法在源江过夜,两人和徐芳华吃了顿饭,聊了会天,便往南城赶。迟雾没跟她走,自己回了公寓那。

这会是深冬,温度比白天低,零下三度,这么冷的天,迟雾穿得很单薄,身上只一件连帽卫衣,这会正靠在阳台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肩后的头发丝被夜风吹着,周身被薄薄烟雾笼罩,抽到第三根的时候,收到了谈屹臣的视频请求。

想了几秒,迟雾把烟头按进烟灰缸,垂眼按下接通键:“怎么了?”

通话界面里,谈屹臣面上挂着薄薄的笑,人正懒洋洋地靠在客厅的沙发里,身上穿着件黑色外套,像刚从外头回来,视线透过屏幕落在迟雾的脸上,嗓音挺淡地问了句:“你在外面?”

“嗯。”迟雾点头。

屏幕那边,谈屹臣视线往下,瞥了眼她身上的薄衫:“穿这么少,不冷?”

“还行。”迟雾看他。

对面停了会儿,没说话,谈屹臣抬手抓了下灰棕短发,又把手放进衣兜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很准确地捕捉到迟雾的情绪,轻声问:“不开心?”

“嗯。”她没否认。

没问什么原因,谈屹臣微叹口气,在这种时候就显得格外正经,挺认真地给她想了个办法:“那要不要喝点?想喝的话我过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