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出海

眼前的大海深暗无垠, 和他的眼睛是一样颜色。

海风渐渐安静,阮芋也逐渐习惯游艇疾驰的速度。

她已经上了这条贼船,说什么都迟了。

抛下无用的焦虑,阮芋抬手将长发向后梳, 鼓起勇气站直身体, 走到萧樾身边:

“要开多远?这里还有信号哦。”

男生眼底滑过一抹戏谑:“你想开多远?”

“开到新西兰?”阮芋已经能开玩笑, “就看你行不行。”

萧樾不接关于“行与不行”的话茬。

他单手掌着方向盘,微侧过头,不客气地说:

“你想得还挺美。”

阮芋朝他扮了个鬼脸。

这时风又剧烈,她的针织外衫频频落下臂弯, 她干脆分一只手按在肩角, 另一只手扶着驾驶舱的安全护栏,维持重心。

远处的海岸化作一缕金线, 城市霓虹在暗夜中宛如海市蜃楼,叫人分不出到底哪边是陆地, 哪边是海。

萧樾操纵游艇缓慢减速,睨一眼阮芋说:

“你回船舱坐。”

她瘦得像一片伶仃枝叶,只怕风再大点就会被吹跑。

阮芋听话地回到船舱,借着舱内冷白的LED灯, 暗暗打量萧樾的背影。

他穿一身纯黑,背影高挑,轮廓线条大刀阔斧的利落。一双长腿漫不经心支着地, 操纵方向盘和仪表板的动作游刃有余, 叫人很难相信他青涩的年龄。

更无法否认,这是一个极有魅力的男生。

阮芋有些收不回目光。

平常在学校, 很少有机会盯着他看。

因为他习惯低调, 不爱成为人群的焦点。而当他成为人群焦点时, 阮芋眼前一定堵了数不清的女生,将他团团围绕。

而他总是满不在乎,沉浸在自己世界,对周遭的视线表现得十足漠然,更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而就在现在。

萧樾忽然扭回头,漆沉的目光依旧清傲冷淡,轻飘飘地落在阮芋脸上。

似是在确认她坐稳了没。

又像只是漫无目的地随便瞥过来一眼。

游艇在这时卸去动力,平稳地停在海面上。

阮芋在萧樾走过来前转过身去,面朝大海举起手机拍照。

萧樾懒散地靠坐上沙发,与阮芋相隔足有一米。

一个令女生感到舒适的安全距离。

“你在拍照?”他明知故问。

阮芋镜头对准的是更远的海,黑得茫无边际,看起来没什么可拍的。

“对呀。”她的声音无端缥缈了些,“发给朋友看。”

萧樾默了默,随意地问:“谁?”

很少见他好奇别人的事,阮芋轻眨了下眼,没有正面回答:“反正你不认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认识?”

“因为……”阮芋张开嘴,喉间似是哽了一下,“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也没见过。”

萧樾微微一怔:“网友?”

阮芋摇头。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颦起眉心,呼吸急促了些:“不想说这个。”

那就不说。

萧樾面朝陆地,深黑的瞳孔映出一团团遥远而繁华的城市光雾。

很奇怪,他烦躁了一天的心情莫名变得宁静。

阮芋站起来,兴致盎然地沿着船舱绕了一圈。她小时候坐过游轮,但回忆太久远,已经印象不深。

游艇和游轮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能清晰感知海水摇晃的幅度,既温柔,又危险,刺激着她的肾上腺素不断分泌,血液在血管中热情地加速。

绕舱一周后,她坐回沙发。

由于注意力都放在舱外的景色,她无意识地坐到了离萧樾很近的地方。

然后继续低头兴奋地玩手机,完全没有察觉。

直到身旁男生看似不经意地清了清嗓:“你很高兴?”

“对呀。”

阮芋抬起眼,这才发现距离有点近。

但她没有及时挪开,因为现在做这个动作太明显,好像她怕了他似的。

阮芋心情很好,难得对萧樾起了几分探知欲:

“我有点想知道,你为什么带我出海?”

话说出口才发现有歧义,搞得好像他是为了她才出海。

阮芋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自己想开游艇出海,但是为什么愿意带我一起?”

萧樾没什么表情:“举手之劳?”

阮芋笑了:“我一直以为你很讨厌我呢。”

男生向后一仰,背抵着沙发,懒懒散散答:“没这回事。”

阮芋:“但你讨厌我的声音。”

萧樾扬眉:“也没这回事。”

受不了和讨厌是两码事,前者的原因只在于他的耳朵太特殊,不关她声音的事。

而且,他正在慢慢耐受,不会像刚认识那会儿似的,一听就浑身不对劲。

阮芋的心情似乎更放松了些。

然后就听见萧樾问了个让她紧张的问题:

“我倒想问你,怎么能想也不想就愿意和我出海。”

毕竟一叶扁舟,孤男寡女,夜深人静。

阮芋故作镇定,学北方人语气说话:“咱俩是同学,又都未成年,有什么好怕的。”

萧樾“哦”了声,语气拖腔带调:

“未成年也是男人。”

他话音落下时,阮芋心脏倏地跳了下。

她自然信任萧樾人品,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突然紧张什么,心血管好像搭上了电,酥酥麻麻的电流直窜四肢五骸,搞得人很不淡定。

心底还有句话不断往外冒:怪他长得太好看,谁见了不迷糊啊。

迎面扑来湿咸味道的海风,阮芋摸了摸鼻尖,隐约嗅到一股淡而冷的皂香。

干净、清冽、纯粹,让人忍不住吸吸鼻子,还想凑近点闻。

意识到这股皂香来自哪里,阮芋蓦地憋住了气。

目光不自觉向上抬,意外撞见男生乌黑深刻的眼睛。他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视线顺着眼睫落下来,好像在看她,又好像透过她在盯着别的什么。

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并没有刻意压制她,还是将她牢牢锁在气场之中。

阮芋感觉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

一直想等他转移注意力了,她再挪远座位,现在看来必须马上行动。

不然很有可能会被蛊惑,心智出走。

他就像这海上横行的海妖,专行夺人心魄之术。

萧樾看她猛地窜开快两米,动作忙乱得像在逃命,不禁翘着唇角哼笑了声。

“这样还差不多。”他状似贴心地说,“女生是该警惕些。”

阮芋不甘示弱:“我是怕我忍不住对你做什么。”

萧樾一听,似是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阮芋朝他笑笑:“这游艇不错,把你推进海里,它就是我的了。”

萧樾听罢,忽然站起来:“可以。”

阮芋一愣:“啊?”

“没了我,你在这里除了干瞪眼还能干什么?”

萧樾抬步走到驾驶舱,眼风往前一扫,示意阮芋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