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程叙言跟你是什么关系

花厅铺了一层薄薄的地毯, 消弭脚步声,程偃好奇的盯着自己的脚。

程叙言看着上首的老者,拱手作揖:“晚辈见过老先生。”

“祖父, 我听说叙言来了。”一道身影倏地进来, 广袖翻飞风姿飒爽,不是裴让又是谁。

三四年的时光,他身高往上蹿了一大截,青衣方巾, 已现大人模样。

裴老眉头微蹙:“你的礼数学哪里去了。”

裴让莞尔:“许久未见旧友,难免开怀了些,祖父勿怪。”

裴老本就疼他,哪会跟他真计较, 冷哼一声就过了。反而是程偃好奇的盯着裴让。

裴让拱手见礼, 程偃觉得好玩也像模像样拱手, 被程叙言拦住了。

裴家祖孙皆知程偃本质,对程偃颇为纵容, 几人说笑着, 不外乎是问问近况可好, 裴老做为长者,开口询问程叙言的学业。

裴让也止住声,望过来,虽说陆氏去后程叙言只需守一年孝,可程偃心性如稚儿, 程叙言必然放心不下。

不入学堂,程偃又浑噩时多, 估摸着也教不了程叙言什么。这近四年的时光, 程叙言怕是耽搁了。

裴让心中可惜, 裴老也不看好,但还是想摸个底,毕竟是故人后辈,裴老想适当给予一些帮助。

程叙言微微颔首:“不瞒老先生,晚辈略通得四书五经。”

裴老和裴让对视一眼,裴让心有所动,“言弟,愚兄近日有一问难解,还望言弟相助。”

程叙言:“让哥请讲。”

他态度坦荡大方,无傲无卑,裴让虽然狐疑他如何自学五经,但心里其实已是信了七.八分。

“大约是老调重谈了,人性之善也。”裴让谦虚道:“百家学说之多,叫愚兄糊涂了。”

“人性之善也。”出自孟子。

上有 “水性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

下启 “犹水之 就下也。”

孟子推行仁政,自然也推崇“人性本善论”。

以水流自高而下的自然现象,类比人生而良善,如果不善良肯定是外界逼迫,就像把水倒流一般。

这个观点放在这段话里并没有多大歧义,之所以后世争论不休,是因为荀子的“性恶论”。

读书人之间的辩论不只是局限一个小范围,提出自己的见解还不够,引经据典来为自己背书。一来让观点更立得住脚,二来侧面证明自身博览群书,不让人随意轻视。

果然,程叙言赞成性善论后,裴让就提出反对。两人你来我往,花厅里只听得他们的声音。

程偃懵逼的来回张望,他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忍回去了。

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程偃还没来得及高兴,裴让又道:“言弟如何看待【以教思无穷,容保民无疆】。”

这话通俗来说就是教民护民。但科举中若是以此为题,其中的“君子”特指官员,自然是提出各项利民之策……

裴老默默呷了一口茶,清亮的茶汤映出他心中的激荡。

“叙言!”程偃蹭的站在儿子面前,他原本对裴让的善意也收回来,还瞪了裴让一眼。

程叙言拉住他爹的手,给了裴让一个抱歉的眼神。

裴老笑呵呵打圆场:“这花厅闷得很,咱们去花园逛逛。”

金黄色的桂花夺人眼球,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桂花香。

程偃也不闹了,跑到树下捡桂花。

裴让让人拿了杆子来,他在树上一通敲打,金色的桂花漫天纷飞,如夜晚的星子般,耀眼又迷人。

裴老顿时呆住,苦苦维持着脸上的慈祥,连胡须扯断了都没注意。

“偃叔,今儿托您的福,您尽情

玩。”裴让那叫一个欢快,哪还有大人的稳重。

程偃高兴坏了,又蹦又跳的去接,抓着桂花就要往嘴里塞。

一只手按住他,程偃鼓着脸,父子俩僵持半晌,最后以程偃丢了桂花结束。

裴让见状也不打桂花了,改而一杆子向程叙言敲去。

谁也没看清楚程叙言怎么动作,木杆子就易主,伴随着对面的裴让捂手嚎叫。

程叙言平静的道了声:“抱歉。”

裴老:………

裴老笑呵呵的带着程偃父子去用午饭,无人在意哀嚎的裴让。

谁让某人频繁蹦雷区,裴让早就想看桂花满天飞的盛景,以前被裴老先生压着,今儿以程偃为借口好好玩了一通。

而程叙言最恶他人偷袭。所以裴让这波属于自作自受。

但裴让也不是一无所获,因为桂花之故,程偃又跟他和好了。

午后,程偃在厢房午睡,程叙言这才道出来意,“所谓文无第一,可晚辈常年居家,时间久了怕是不知山外山,天外天。如今冒昧登门与裴兄讨教,还望老先生和裴兄见谅。”

裴老捋着胡子打量他,数年不见,眼前的少年也长高了,一袭蓝衫稳重有礼,眸光更是坚定若磐石。

既能文又能武,心性上佳。陆氏便是去了也该安息了。

裴老主动邀请程叙言和程偃在裴家住下,然后老先生的血压就上来了。

上一刻程叙言还在书房做文章,程偃突然闯进来拽住儿子的胳膊。

偏偏程叙言当真搁下笔,对裴老和裴让略略点头,就跟着程偃去院子里陪玩。

裴老再看着程叙言写到一半的文章,既好奇程叙言的下文又生气程叙言说丢就丢的行为,胡子又扯下来好几根。

裴让默默低头,全心全意做答。也就叙言没拜师,若真跟他祖父有师徒之名,恐怕他祖父这会儿已经拿着戒尺追上去打人了。

做学问怎能半途而废。

不过程偃有午睡的习惯,而且一睡就是一个半时辰,晚上也睡的早,裴老心里这才好受点儿。

若裴老知道程偃是因何嗜睡,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份“庆幸”。

裴让和程叙言隔三差五切磋,从经义,辩论,练字,甚至身手。裴让差点全军覆没。

香桂盈盈,枝叶和花朵在风中尽情舒展,偶有飘落却被一阵拳风挥开,两个少年你来我往,裴让眼睛微亮,有破绽。

他一拳挥过去,但下一刻手腕捁紧他整个人被迫在空中倒翻,随之屁股传来剧痛仿佛摔成了八瓣。

“言弟,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他大声控诉。

程叙言将他后脖子处的脚收回来,裴让没防备,于是后脑勺也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程叙言微微一笑,虽未言语,但那笑好像在说:这才是真狠的。

裴让:………

他气的捶地,他比程叙言大四岁!!除了字迹两人各有千秋,不好评判外,他也只有在一些经义上略胜一筹,其他方面皆输的一败涂地。

更惊人的是,叙言正在疯狂缩短他们之间的不足。裴让不敢想,若是他们二人同时下场科考,他怕不是要被叙言稳稳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