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星衍宗

眼前除了这高到几乎看不到顶的大门之外, 便是一片形态各异的嶙峋奇石,云闲顺着这另一边的道路向前,没走几步便又折返回来,“那边的入口也同样, 被落石封住了。”

按照这祭坛的年代, 若是还能通向什么地方,那才是真的奇了。

“现在的要紧事, 是该怎么打开门进去。”云闲足尖在门前地上蹭蹭踢踢, 飞起来不少小石块,但与她料想的不同, 外头一片沉寂,并没有她想象的天罗地网、机关陷阱, “怪了。大师兄,这门上有没有机关?”

宿迟上前,指尖触向石门, 沉吟半晌后, 道:“我感知不到。”

云闲其实也能想到此事。

玄铁是金属, 按理来说, 只要是精巧的机械机关,那便一定需要用到铁——只是这祭坛之主连做傀儡都可以不用玄铁, 只用石块雕刻嵌构,如此不符常理, 这里出现什么都不意外了。

“这石块究竟是如何生成的?”云闲又摸了两下,总觉得有点怪异,“有种隐隐的灵气吞吐。”

这便更奇怪了, 一块石头能有什么灵气, 这是石头, 又不是人骨制品。

“不过,剑气失效,机关感知不到。”云闲好整以暇道:“大师兄,那你先前还说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来?”

宿迟并未被她挤兑到,而是平淡道:“这里没有能伤到我的东西。”

好大的口气啊,吃韭菜了么,云闲笑道:“你怎么知道没有?那有没有能伤到我的东西?”

宿迟说:“我在,也便没有了。”

话音方落,他袖袍之下剑气攒动,整个洞穴飞沙走石,云闲的脚底地面都在不断震颤——剑气凝聚成一道白昼般的利刃,集中一点劈砍而下,石门顿时轰然一声,被直接劈开了一个足以令人通过的空隙。

这么简单粗暴的么,她的聪明才智都没有用到,云闲默然:“……大师兄,你就不怕这上面塌下来?”

“不会。”宿迟简短道:“走吧。”

“……”

石门之内,别有洞天。

这的确是一个极大的空间,仿佛一个豪华的地下宫殿,只是年代过于久远,墙上镶嵌的萤珠只有几颗还在顽强地泛着昏暗光线,云闲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它们,传音道:“若当真是陵墓,不需要用这么多萤珠。”

给死人住的地方和给活人住的地方到底是不一样的,若要放灯,一盏长明灯便足矣,如此灯火通明,让这里的“人”分不清生前死后的界限,可是会出大问题的。

经年尘埃在萤珠洒下的光线中飞舞,此地灵气浓厚,甚至还养出了不少细小的沙虫。沙虫无眼,只有长满利齿的黑洞洞的嘴,在地上循着声音扭曲蠕动而来,云闲一剑下去,将这些长相恶心的小生灵驱开,纳闷地心道,不能因为没人看你们就随便长长吧?

宿迟仗剑,站于她右身侧,抬眼警觉地环视四方。

两人自一开始踏进这里便屏着气,没有呼吸,这殿中的空气看似无毒,但却缓慢地侵蚀人体,这要是把遗体放在这里,不到半个月就能成白骨了。

“小心。”宿迟道:“陷阱都在门内。”

果不其然,云闲方才踏出一步,便听到脚下传来极细微的“咯哒”声,淬满了毒的箭阵带着厉风袭来,阵阵连环相扣,密不透风,但云闲拔剑途中,脑海却陡然闪过一个想法。

这阵法,比她想象的要弱太多了……当然,也有时间变迁的缘故。只是,还是太弱了。这些东西到底是防外面的人进来,还是里面的人出去?

半柱香后,地上落满了箭矢匕首,二人很快便结束了这场没什么悬念的战斗。

“越来越觉得好奇了。”云闲歪头道:“再往内走一些试试?”

宿迟颔首。

愈往内走,云闲愈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空旷的大殿中,举目只有漫天石壁,看不见任何色彩,沉闷如障目之叶,但实则内里东西一应俱全,云闲甚至看见了石灶锅炉,现在尝试着还能点得着火。

“这些东西都是用与傀儡相同的石料做的。”云闲道:“这是被关在这里,了无兴趣,只能做做手工给自己添家具?”

宿迟道:“方才门前那阵法,分神期便可打破。”

“那可真是奇怪了,这种水平的阵法,能拦得住祭坛主人么?”云闲沉吟道:“若是连分神期都不到,何必兴师动众用这么一座地下宫殿来拘。”

她一边走,一边指尖漫无目的地触到石壁上微微起伏的粗糙部分,突然一顿,抬眼,与宿迟异口同声道:“石傀儡!”

石傀儡不会还手,没有任何攻击性,虽说行动灵巧,但再灵巧也只是比常人要灵巧,并无能够闯过重重阵法的修为和独属于人的应变能力。

“方才一探,那阵法还是完整的,并未遭人破坏。”云闲蹙眉道:“所以,是有人来过这里,出去的时候顺带也让石傀儡跑出去了?”

又是谁捷足先登?

宿迟并未答话,而是蹙眉看向她指尖。

云闲有些莫名,便见他拉开自己手臂,劲风横扫,将石壁之上覆盖的沙土抹去,显露出了其下模糊的壁刻,隐隐能看出是几段断断续续的画面,还有两三行辨认不清的古老字迹,笔触顽劣,笔锋飘忽,看上去像是孩童随性的乱涂乱画,一路蔓延到石殿深处。

“这个格式,很像我儿时经常看的那种连环画。”云闲半蹲,试了试高度,“最趁手的高度若是在这里的话,刻画之人身材娇小,又或者确实年纪稚嫩。大师兄,你认得清这字么?”

古字比起现在要复杂许多,字形字体有诸多不同,宿迟点头,也微微俯身,平淡读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妖怪……”

这连绵不断的壁刻正如连环画一般,讲述了一个名为“妖怪”的女孩的故事。

妖怪之所以叫做妖怪,便是因为她不仅长的不好看,脸上好大一块胎记,还生下来便没有人要,寒冬腊月时被人捡到,之后又被扔了三次,捡了三次,每一次都奇迹似的生还,生命力如斯顽强,而最后一次时,终于有人愿意将她留下来了。

话语欢欣鼓舞,语气极为活泼,但相对应的壁刻上,女孩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旁边聚了不少神情诧异的小孩,她双手握着铁杆,笑得极为开怀。

“妖怪喝着露水长大了,在灵根检测中得到了第一名。她很高兴,连夜做出了第一个‘朋友’。朋友的胸怀宽广,不会因为妖怪的丑陋而生气,没日没夜地陪着妖怪,可其他人好像并不喜欢妖怪的朋友。”

壁刻上她的“朋友”是一只看上去极为粗糙的傀儡,只画了一张血红的咧开嘴巴,再往前行一步,这只傀儡四分五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名为妖怪的女孩坐在笼子里号啕大哭,周围的形形色色的人们指着她悲痛欲绝的脸,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