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兮兮

祝烨熠从鱼西手上接过眼药水的时候掌心都在微微颤抖, 鱼西多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祝烨熠看起来要比祝秋灵夫妇爽朗，似乎没有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中, 事实上他只是把自己的伤痛掩盖得很好。

鱼西分明看到他眼底有晶莹的水光，只不过兄弟俩对待伤感情绪的表达方式不一样, 一个内敛的伤痛一个嘻嘻哈哈的伪装, 但相同的是, 两人都对妹妹极为疼爱。

祝烨熠对鱼西露出感激的笑，然后将眼药水放到祝秋灵和Jack手上。

祝烨衡的视线凝在祝烨熠手上, 他迟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祝烨熠笑着看着他：“能看到妹妹的东西。”

祝烨衡大步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的唇线绷得紧紧的，伸手从祝烨熠手上将眼药水拿在手上，用自己的理解方式说道：“短暂时间内的阴阳眼？”

祝烨熠对他竖了个大拇指：“大哥总结得很到位。”

大哥依然是那副万年寡王的冰冷表情，只是看着手上眼药水的表情微微动容，他深深地看了鱼西一眼，然后将那瓶眼药水滴进眼中。

如果是家人以前找来的那些驱魔师，说什么他都不会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鱼西不一样，他准确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秘密。

那个秘密只有自己和小妹知道, 如果不是真的大师, 又是什么呢？

难不成是什么异能者, 能察觉到别人的内心？

这比大师的存在还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所以就算为了那个为说出的秘密, 他都要赌一下, 万一呢？

在祝烨衡用完眼药水后，发现眼中一亮，世界也变得更加清晰, 他还没来得及适应眼药水, 比他先一步用完眼药水的家人发出一道惊呼声：“兮兮！”

祝秋灵捂住嘴看着站在鱼西身边的女孩, 女孩依然是十年前的面容，时光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看起来还是如此的可爱乖巧。

祝烨熠快步走到兮兮面前，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颤抖地触碰着小妹的发间，在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触感时，他眼睛倏地一下变得通红，眼泪也啪地一声掉在小妹发上。

兮兮抬起头看着祝烨熠，那泪水滴在她的脸颊上，看起来像是在她哭一般。

“二哥，别哭。”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童稚的天真，脸上也和十年一样，不管什么时候永远带着笑容。

祝秋灵和Jack大步走到这边，两人蹲下身一把将兮兮抱住，祝秋灵哭得泣不成声，嘴里一直在喊“兮兮”，兮兮则摸着妈妈的长发，依赖地靠在妈妈的肩上。

Jack仰着头，生怕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他紧紧地搂着自己妻子和女儿，大手拍着妻子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他在这刻总算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努力赚钱是为了什么，如果没钱，他就再见不到兮兮了，但有钱就可以进入那些普通人无法一探究竟的真实世界。

祝烨衡是家里最为自责的人，也因此，他的情绪最为激荡不已，既想上去和兮兮说话，又踌躇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兮兮会怪他吗？是骂他吗？会恨他当时自己没注意到她的溺水吗？

这些让他愧疚难安折磨他数十年的内心猜测让他只敢远远地看着被众人抱在怀里的兮兮，却迟迟不敢靠近。

兮兮受到众人的情绪感染，眼睛也不由变红了，但是她是个格外坚强和懂事的小姑娘，也知道如果自己开始哭，那全家人的情绪都会跟着崩溃，紧接着开始自责悔恨。

所以，她不能哭。

兮兮的视线停在大哥的脸上，她一点都不畏惧大哥冷硬的表情，从小一起长大让她深知大哥坚硬的盔甲下是一颗柔软的内心。

就像在她活着的时候，每天放学都会陪她玩；每周末也会带她出去旅游；还会天天给她带好吃的回家；也会在别人遇到危险时，想都不想地就去救人。

她大哥，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哥。

兮兮轻声对抱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说道：“爸爸妈妈，等一下。”

在祝秋灵和Jack有些疑惑的视线中，祝烨熠则像是明白兮兮想要做什么，他眼睛依然很红，但是脸上却带着笑往旁边侧开身子。

兮兮看了他一眼，对他说道：“还是二哥跟我心有灵犀。”

祝秋灵和Jack似乎也明白兮兮想做什么，两人默契地松开抱着兮兮的手，任由兮兮从人群中走向一个方向。

那是祝烨衡的方向。

兮兮每往前走一步，祝烨衡就往后退一步，嘴里也一直说道：“对不起。”

直到他后背靠上楼梯口，背部被楼梯硌得发疼才停下往后退的步伐。

兮兮说：“大哥，不用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十年了，够了。”她对祝烨衡伸出手：“不要再自责了。”

兮兮的眼眸遗传母亲的黑色瞳孔，再加上她现在已经逝去多年，在她静静望着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依然是孩童的外表，但那双眼睛却仿佛跨越了时光，早已变得成熟。

“大哥。”她轻轻喊道，“这十年来我一直陪在大家的身边，你的那份痛苦我感同身受。”

兮兮将手放在自己胸口处，似乎心脏和自己大哥同频也在疼痛，但下一秒她就露出一个笑，她知道祝烨衡所有的想法：“大哥，你这些年一定在想没保护好我是吧？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当年不懂事，大哥你不用拿我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但如果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依然会去救人，我不后悔，所以希望大哥你也能走出来。”

一直怔怔看着她的祝烨衡指尖蜷缩，他忍不住低下头，用那双深邃但痛苦的眸子看着兮兮、然后他轻轻地喊了声兮兮的名字，声音轻到似乎怕惊扰了怀里的兮兮，也生怕这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兮兮就会再次离去。

兮兮上前一步，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大哥身上，伸手搂住大哥的腰，语气喟叹：“这么多年啦，我终于能再次抱着大哥啦。”

她突然就笑了，语气重新变得调皮起来：“我不希望爸爸妈妈和二哥因为我哭，但是大哥你的话——我希望你能痛快地哭出来，只有你压抑十年的情绪发泄出来我才能安心离开。”

祝烨衡的表情依然很冷，但是却缓缓抬起手摸了摸兮兮的脑袋，然后将兮兮搂进自己怀中。他没有如兮兮所愿的哭出来，只是闭上了眼睛，自己沉默着缓解情绪。

良久后他开口的声音好像许久未曾说过话似的，干哑得不行：“兮兮，终于能再次见到你了。不过我不会哭的，只要我不哭，你就不会离开，所以你不会看到我的眼泪。”

就算再想哭，他在这时候都不会哭出来。

这话让兮兮愕然，祝秋灵却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摇了摇头对祝烨衡说道：“你这孩子真倔。”但是不得不说，小衡为了能多和兮兮相处，又很聪明地挑出兮兮话中的另一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