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变态富二代(16)

如影随形、如跗骨之疽般伴随着周稷的就是危险感, 在他那张脸上,你明明看不到任何神情的变化,但就是有种病态的割裂感。

他看上去非常的冰冷, 非常的禁欲, 他的面部五官、甚至全部的躯体, 都像是雪雕石砌,眉眼、呼吸, 行走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

玩坏了也不会丢掉, 陈幺的心跳又飙到了一百八,周稷到底是指什么, 他总觉得好像是在说他。

天花板投下的光晕猛然晃大, 又急剧缩小,陈幺被晃到了眼睛,迟缓地颤了下睫毛……是只飞蛾, 白翅飞蛾, 它跌跌撞撞地朝着灯罩撞, 影子忽大忽小, 倏然消失又突兀地闪了出来。

刺啦、砰啪,光线几经波折终于稳定下来, 在周稷的侧脸上投下不轻也不重的阴影。

他呼气, 又吸气, 可能是周稷的话, 也可能是那只乱撞的飞蛾, 他心里被搅合得乱七八糟的,很不想再继续和周稷相处下去。

少年迈开步子, 不再看周稷,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周稷在后面跟着, 高三教学楼通往校门口路很长,路灯还亮着,草坪花坛、草木造景都被照得明晃晃的。

两个年龄相仿的年轻男生一前一后地走着,消瘦的背影在路上拖下两道漆黑的影子。

夜里的蝉鸣没有白天的那么撕心裂肺,但偶尔的鸣声还是尖锐得要吵破人的耳膜。

陈幺有些心烦意乱,脸上的神情愈发的不虞。

北府有夜班的保安留守,北府还不限制学生外出,电动铁门虚虚展开,正对着北府大门的马路刮起了风,卷得道路两边的树叶发出莎莎的细响。

陈幺穿得短袖,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被吹得有些凉了,九月底,有的地方还很热,他们这已经开始降温了。

他不用往后看就知道周稷还跟着他:“你还要跟我多久?”

周稷离陈幺有两三步远,他平静道:“送你打车。”

陈幺很难不对周稷恶语相向,尤其是他唇瓣还残存着被亲吻过后的疼和麻:“我跟你很熟吗?”

他其实也挺高的,脸虽然很漂亮,但不柔弱,飞扬跋扈、嚣张轻狂,“我需要你送吗?”

“别跟着我。”

“——快滚!”

周稷没有滚,他心平气和:“你没带手机。”他朝外看了眼,“北府这边是没有出租车的。”

北府是有名的贵族学校,学生一般都由私人司机接送,有点脑子的出租车司机都不会来这里揽活,“你家的司机今晚应该不会来接你吧。”

一般都是老王来接陈幺的,再不济也会有别的司机来,但今天发生了点意外,小少爷上了两年的高中,第一次被留堂。

但没人接又怎么样,只要能找到人,他用担心回不去?陈幺又不是个傻子:“我不会让保安帮我叫车吗?”

他笑,嘲讽出声,“周稷,你不会真觉得我用得到你吧?”

周稷安静了下,他看向陈幺:“我就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陈幺没说话,但他心思很好猜,脸上明晃晃地就写着三个字——你、配、吗?

周稷还是没有生气,他一般不会和陈幺生气:“冷吗?”

陈幺不想搭理周稷,北府的保安招的都是退休兵,给他们的待遇很高。

浓眉大眼一脸英气的保安也就三十出头,正值壮年。

保安是认识陈幺的,他们记不住谁,也得记住陈家的大少爷,他们安排得很快。

大概五分钟就能叫过来一辆车。

北府其实有专门配车接学生,不过这个点确实有点晚了,专车司机已经休息了。

晚自习也就上到九点半,这会都快十二点了。

周稷是住宿生,但这个点北府的宿舍已经锁门了,他又看了眼陈幺:“要我陪你一起吗?”

陈幺不想看见周稷,也不想跟他说话,他抱胸扭开脸,一声不吭。

周稷走过去,他个子高,校服其实很配他,至少中和了一些他身上病态的阴郁感:“生气了?”

他放低声音,“是因为我亲了你?”

陈幺在尽量忽略自己的初吻给了一条贱狗的事实,他又要炸了:“周稷,你敢说出去,我打断你的狗腿!”

周稷无所谓:“不应该是割掉我的舌头吗?”他的声音也冷,掺杂了冰碴子,扑簌簌地掉着雪的冷,“它可是……”

啪!

陈幺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大:“滚!”

接吻的时候就避免不了交换口水,他被逼着吞咽了许多属于周稷的东西,被周稷吮得舌尖都发麻。

周稷还是没什么反应,就苍白的脸浮现了几道红痕,他还关心他的小少爷:“手疼吗?”

陈幺看向周稷,竟然都不是很愤怒了,他有些奇怪:“你不觉得自己很贱吗?”

周稷想了下,他还是没什么表情:“如果你是说社会地位,那我本来就很贱。”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轻,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怪物,“没有人希望我出生,没有人希望我活下来。”

陈幺不是很了解周稷的过去,他就知道周稷是特招生,有个重病的妈,他看到过报道。

那时候周稷应该刚结束中考……现在不能用贫民窟、或者底层这个词了,现在都换成了寒门贵子。

为什么每次穷苦人家的孩子拿了状元媒体就要争相报道、大书特书,这是因为难得。

在教育资源对比倾斜如此严重的情况下,寒门就是难出贵子,周稷这个在全国经济特区下的状元就更难得。

周稷被媒体争相采访,很多话筒递向他,他却没怎么说话,于是换成了记者说,他们一遍一遍地重复周稷的经历,什么被母亲虐待、被社会救助九岁才读小学。

他们还拉开了周稷的衣服,烫伤、刀伤——就仿佛他的不幸是什么上天给予他的什么奖赏似的。

而被簇拥着少年的始终没什么表情。

那些人实在重复的太多遍了,以至于陈幺都有些印象,他就是再傲慢,还是有点做人的底线的。

至少他不屑于再去踩一摊本就稀烂的泥,其实那时候他就有点看不起周稷了,他们才能给周稷几个钱,值得周稷一遍又一遍地出镜、曝光他的过去吗?

小少爷不再看周稷,他不屑再去踩一脚,但也没有什么怜悯之心:“哦。”

他又道,“这关我什么事。”

周稷也不是在卖惨,他不觉得有什么惨的,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但有些人觉得他很惨,还用那种同情的视线看他,仿佛他好像过得很悲惨一样,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他觉得如果真的同情他,那最起码把他当个正常人来看。

但他理解小少爷的冷淡,他还很喜欢:“这当然不关你的事,我是在肯定你。”

一直平而缓的语调倏然一转,带了点笑意,“我是很贱,小少爷可以随便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