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石冻春?”

黎枝枝细细地翻看着小册子, 微微蹙起秀眉,道:“未曾听说过宁王世子有嗜酒的癖好。”

她说完,看向萧晏, 总觉得他的情绪有些不对,不禁问道:“太子哥哥, 你怎么了?”

萧晏似恍然回过神来,道:“无事。”

他想起长公主之前说过的话, 只要枝枝愿意, 她真心喜欢了你,我再不会反对, 否则, 你就离她远远的,不许欺负她。

黎枝枝丝毫不觉, 又看了他一眼, 神色透着几分疑惑, 但最后也没看出什么来,低头继续去翻那小册子,随手翻到一页,她念道:“景明二十一年夏,七月初五日, 闻七公主言, 甚是想念主子,昭华郡主亦想念……”

黎枝枝的表情变得古怪,抬起头看萧晏,指着册子问道:“这是什么?”

萧晏心中暗道失策, 轻咳一声, 故作不知, 只道:“是什么?让我看看。”

他说着,接了册子过去,囫囵翻了几页,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记事,剑眉皱起,道:“徐听风写这些东西做什么?”

“你不知道?”黎枝枝眼神不信,狐疑道:“他是你的属下,没有你的吩咐,他敢写这些?”

“兴许是他的记性太差的缘故,”萧晏道:“这册子是他平日里禀事所用的。”

这么一说,黎枝枝确实想起来,当初徐听风往册子上记事的时候,说过这话,既然这东西是人家办差所用,她也不好多看,便将册子递回给萧晏,道:“平日里瞧他办事靠谱,脑子又活络,却没想到记性这样差。”

萧晏心中松了一口气,将册子收起来,倘若黎枝枝再翻几页,就会发现那册子上记的全部都是她的事情,包括去哪里吃了饭,和谁说过话,哪天吹风打了几个喷嚏,事无巨细,皆记录在册。

又说回刘嫚和萧汶,黎枝枝思索片刻,道:“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不如派人去宁王府打听一番?”

萧晏道:“我已安排了,明日等徐听风派人去打探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说着,又微微皱眉,道:“哪怕是被贬为庶民了,此女依然不肯安分。”

黎枝枝冷笑一声:“她想要我死,正如我想要她死一样。”

萧晏的眉头皱得更紧,他觉得这话里似乎有别的深意,却又不可捉摸,便道:“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天色不早,哪怕萧晏心中不情愿,也该告辞,离开了公主府,马车才行驶到一半,徐听风忽然往后看了一眼,低声禀道:“殿下,有人在跟踪咱们。”

片刻后,车里传来萧晏的声音:“抓住他。”

“是。”

马车的速度骤然加快了,眼看就要消失在长街尽头,不远处的人也有些着急,轻喝一声,马蹄踢踏,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等转过街角,他蓦地勒停了马,只见那辆马车正停在路中间,安安静静的,像是在等候着谁。

“裴言川?”

暗处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透着疑惑,马上的人立即转过头,循声望去,却见那夜色中走出来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正是太子萧晏。

被抓了个正着,裴言川也有些郁闷,翻身从马上下来,拱了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晏皱着眉,借着微亮的月色打量他,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此处?”

裴言川面上露出嬉笑,道:“在府里闷得慌,出来跑跑马。”

萧晏点点头:“从朱雀街跑到长安街来了,你这马跑得倒还挺远。”

裴言川:……

“若无别事,我先回府了,你继续跑马罢。”

“太子殿下,”裴言川忽然攥紧了马缰,抬起眼直视他,道:“殿下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空气一下变得安静起来,远处不知哪里传来声声虫鸣,聒噪不已,萧晏沉默着与他对视,彼此谁也未曾退让,片刻后,他才道:“你如今这么问,不是已经知道了?”

少年攥着马缰的手背都现出青筋,下颔微微绷起,质问道:“是何时的事情?”

萧晏负着手,想了一下,才道:“总之,不是在你向我说喜欢她的时候。”

相比起裴言川的愤怒,他的语气很平静,道:“当初我替你向她送礼,是真心愿意帮你的,并没有存别的心思,更遑论戏耍你,后来我喜欢她,也是真心喜欢的,这二者并不冲突,裴言川,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反问道:“还是说,喜欢也要分个先来后到,你先喜欢了她,就不许别人再喜欢?世上岂有这样的道理?”

一句接一句,裴言川一时间无法反驳,喉头梗住,辩解道:“我不是……”

“你大可以继续喜欢她,就如苏清商一样,”萧晏注视着他,不疾不徐地道:“只要她还未成亲,你就可以去争取,我绝不会阻拦你。”

他这般磊落宽宏,倒叫裴言川无话可说了,最后闷声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那就好,”萧晏点点头,又道:“看在你我曾是朋友的份上,我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些事情。”

裴言川神色有些沮丧,没什么兴致地道:“什么?”

“是关于枝枝的,就连苏清商也不知情。”

裴言川瞬间就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紧盯着他:“什么事情?”

萧晏卖了关子,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枝枝曾经跟我说过,她喜欢家世好,模样好的人,还要有官身,至少得是朝廷二品大员。”

裴言川登时就傻眼了:“二品?!”

“二品确实有些难了,”萧晏点点头,又安慰他道:“不过没关系,苏清商现在也做不到。”

裴言川:……

萧晏看着少年骑马离去的背影,颇有些垂头丧气,仿佛备受打击,想来裴言川大概要几天睡不着觉了。

……

却说徐听风派人去打听宁王府的消息,很快就有了结果,世子萧汶近来突然十分好酒,时常喝得酩酊大醉,醉后性情也变得暴戾许多,还打伤了好几个下人。

“就只是喝醉了酒?”

黎枝枝有些不信,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之间迷恋上某样东西,况且萧汶又不是从没喝过酒,他堂堂世子……

黎枝枝忽然道:“石冻春。”

她看着萧晏,道:“是不是那酒不同寻常?”

萧晏沉吟片刻,道:“石冻春虽是好酒,却也不至于如此。”

一旁的徐听风开口道:“属下也让人从那个酒铺里买过石冻春,喝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黎枝枝蹙起眉,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萧晏却沉吟片刻:“兴许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萧晏望着她,徐徐道:“我们买的石冻春和萧汶带走的那几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