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寄生 (6)

这个案子本来是不需要明星团队出面的, 问题就在于,这位粉丝发疯的事情已经在网络上发酵了,赵天端本身又是极其爱惜羽毛的人, 便亲自出面配合警方调查这位粉丝是否存在被恶意诱导或者被骗的情况。

赵天端一说要去见警方, 玄女马上站出来反对他了。

“你竟然主动去见警方,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

玄女当了几千年的神,自然知道警察这类凡间世界正义力量的威慑力, 他们在凡间做的是不光彩的生意, 既然不光彩,那么天生就对公检法畏惧, 也就只有赵天端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赵天端说:“我知道啊,我是你的被寄生者, 你在凡间世界的合伙人, 你在凡间世界身份的老板。”

“人?你还想当人?”玄女被气笑了, “我给你说, 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人,你以为警察是开玩笑的吗?只要你有一点心虚, 你就会在这些凡间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前露出破绽, 你以为那个什么国属特别行动处是吃素的吗?他们竟然敢查我们, 就证明他有办法对付我们, 就算他们查不到我们, 那批我们经手卖给凡人的老物件和巫术灵物你怎么解释来源?这些买卖都是违法的啊,你说是神卖给凡人的, 警察们会信吗?一件古玉就得判个大五年小六年的, 你还敢去见警察, 你刑,你真刑。”

赵天端收拾完,打算出发了:“我又不是过去主动投案的,我只是配合警察调查一下这个粉丝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不行。”玄女还是不同意,“万一呢?”

“没有万一,相信我的演技。”赵天端拍拍玄女的肩膀,“我走了。”

“等等,我也去。”玄女没办法劝住,只有跟了上去,她畏惧凡间世界的力量,便打算在保姆车上等赵天端,让赵天端和其他助理去见警察。

两人上了保姆车,赵天端坐在临窗的单人座上,玄女则坐在他旁边。

保姆车开始发动。

赵天端闭上眼开始休息。

玄女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其实你想见的,是他吧。”

“说什么呢。”

玄女说:“别忘了我们的寄生的关系——这五年,你总是很关注穿制服的年轻帅哥,你想找他,对吗?”

赵天端说:“怎么可能,不是给你说了吗,他已经上交给国家了。”

玄女坐直身体:“说起来我很好奇,他到底考的哪个部门?”

“不太清楚,可能是某种特殊身份的警察,也有可能是安全部,反正是保密部门。”

玄女念叨着:“那就更要远离一点了,哎,如果他就是个普通打工人,我也不会拦住你们见面了,但是你知道,我们做这个,真的不能直面这些——”

“我知道。”赵天端平静地说,“我在他身边不可能毫无破绽做寄生和买卖的生意,他也不可能包庇我的,一旦他发现,他肯定会把我送进监狱的。”

玄女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然后我们就都完了,你完了,我也完了,连你的小男友也完蛋了,指不定当时要收你小男友魂魄的鬼差也要完蛋。”

玄女继续碎碎念:“所以说,当什么警/察,你当年劝他去干点别的,现在指不定我们又多一个帮手了,你两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了。”

“他做不来这个的。”赵天端看向窗外,平静地说,“他从小就想当警/察,他注定要属于国家。”

不见就不见吧。

赵天端心想,反正都五年了,再忍五十年,还完了香火债,等过了奈何桥,可能就会把这一切都忘了吧。

他已经长大了,不会像年少时那样,只是趴在课桌上相互对视的一个眼神,心脏就会忍不住悸动了。

保姆车很快就接近了事发地。

事发地是在一个小区里,一进小区大门,赵天端和玄女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是做寄生中介的,对于香火和香火神的存在尤其敏感,越接近目的地,残留的香火味道就更浓,玄女连忙让司机先停了下来。

“情况不对,我离魂去附近看看。”

“行。”

玄女去外面转了一圈,很快又回来,表情变得十分难看:“我们被人下套了。”

赵天端问:“你那些拉下限的猪队友?”

玄女说;“对。”

“妈的,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的,他们拉拢不了我们加入他们的组织,就想搞死我们。”玄女咬牙切齿地说,“故意让力量强大的神寄生在一个没有寄生价值的粉丝身上,还是你的粉丝,露这么大一个破绽,就是要把祸水往你身上引!今天肯定有特别行动处的人在现场!”

玄女收了腹语,对司机说:“我们回去,老吴。”

“不,不行。”赵天端说,“既然按照你所说,我更要去见特别行动处的人。反正他们看不出来我是否被寄生,我的信仰充足,也不需要用香火供奉,身上没有香火味。只要你不去,他们从我身上发现不了什么,反而能洗清嫌疑。”

玄女说:“你这是什么反向思维,你在冒险,你知道吗?”

赵天端说;“我不去,下一步就是特别行动处和你那些猪队友组织的两面夹击,我要去了,还能和特别行动处的同志们交个朋友,打个交道,然后找个时间,抓到你那些猪队友组织的把柄,把他们给检举了,到时候将功补过,说不定就没事了——”

玄女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天端。

“你,你这胆子真肥啊。”

“我胆子不肥,能和你逆天重置时间吗,行了行了,比这么看着我,我开玩笑的——总之,你先下车吧,就说你要去买水,先回办公室。你刚离魂时没靠近事发地吧?”

“我哪里敢,万一条子在那里呢?”

赵天端说;“行,我去露个面就回来。”

玄女下了车,赵天端则让司机继续把车开往事发的楼栋。

想到那里有特别行动处的人,他的心也紧张起来,坐直身体,严阵以待地看向窗外。

就是这一瞥,赵天端的心脏突然被揪住了。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上高中时,他总是笑林启蜇少年老成,明明是张清秀的小美人脸,却总是严肃地板着,午间操时站在操场旁吹哨子时,挺拔地像一株小树苗。

那是一株赵天端爱看的小树苗。

现在这株小树苗长大了,更挺拔修长了,穿上了从小梦想的制服,赵天端却再也不敢看他了。

他猜到了林启蜇考入的部门。

年少时肩并肩的梦想早已经破碎,赵天端以为,他们不会再有联系的。

他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变成另外一种关系。

一个是维护凡间世界正义的力量,而另一个,却连人都不是了。

是的,就和玄女说的一样,他已经不能算人了,他不是人,不是鬼,不是神,是游走在凡间世界的,靠着信仰和他人气运苟且偷生的,被寄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