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帐幔内,躺在龙床上的康熙,因为晚上喝了一碗宜妃送来的养生滋补汤,只觉得浑身难受的厉害。

毕竟想留下来侍寝的宜妃,可是在汤里放了不少的好东西呢。

再加上想到最近的事情,想到启祥宫里的溶月,康熙就更睡不着觉了。

可是他又不想召幸其他妃嫔,就只能躺在龙床上翻来覆去了。

而康熙躺下后,服侍的梁九功并没有立刻下去休息,而是又等了一小会儿,毕竟最近万岁爷可比以前入睡慢多了。

只是等的这一会儿,他不仅没等来康熙入睡,倒是等来了康熙翻来覆去在那烙大饼的声音。

“万岁爷可是睡不着?”站在帐幔外,梁九功小声的问道。

“嗯。”帐幔内传来康熙低沉的声音,可是也只是嗯了一身,就没了下文。

梁九功想到今晚康熙喝下宜妃送来的那碗养生滋补汤,福灵心至,便开口建议道:“要不奴才叫个宫女进来。”

乾清宫这边自然是常备着侍寝宫女的,就是防备晚上皇帝突然兴致来了,但宫门又已经落钥,没法召幸妃嫔,这时候就是这些侍寝宫女的大好机会了。

但梁九功没想到,康熙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并且那句“不用了”,拒绝的是异常斩钉截铁,让梁九功都感觉很诧异。

毕竟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的时候,他要是察觉到康熙有这个心思了,他只要开口提议,康熙一般都是不开口拒绝的。

但是呢,他今夜明明感觉到万岁爷的那个兴致,而且因为喝了滋补汤的缘故,万岁爷自己也是难受的厉害,当时不留下宜妃侍寝也就罢了,怎么连侍寝宫女都直接拒绝了。

梁九功真是太想不明白了。

还是说,万岁爷这是打算就这样生生的忍着。

一想到这种可能,梁九功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这可真不是大年初一头一回呀。

梁九功稍微想了一下,觉得有可能是万岁爷最近忙政事和冬至太累了的缘故,要不然最近几次,万岁爷就算是召幸了妃嫔,也不会给他一种兴致不高的感觉了。

反正从头到尾,梁九功都没往启祥宫的徐贵人身上想过。

毕竟他跟大多数人的想法差不多,一个小小的贵人,既然老祖宗发了话,不宠就不宠了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没了一个小贵人,还有李贵人、王贵人,更不济的,后宫还有许多常在答应呢。

只是紧接着,梁九功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只听帐幔内,康熙再次徐徐的开口道:“徐贵人最近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梁九功卡壳了。

他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康熙竟然向他问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什么的事情,他这个万事通奴才都要知道。

“最近天儿冷,徐贵人甚少出启祥宫的宫门,想必过的还不错。”说到此处,梁九功微微顿了一下,想着既然康熙专门问起徐贵人的事情,他要是不说出点有用的干货来,想必睡不着觉的万岁爷,肯定会很不满意。

所以,斟酌了片刻,他又接着道:“就是最近太皇太后让万岁爷雨露均沾的事情,不知怎么的被人传了出去,现在满后宫的人,都说徐贵人遭了太皇太后的厌弃,已经失宠了。”

梁九功觉得,自己也只能帮徐贵人这一点了。

而原本闭着双眸的康熙,在听完这句话之后,却是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双凤目,顿时变得幽暗深邃,搁在腿上的大手,更是因为情绪变化而紧紧握了起来,可最终,他又颓然的松开了。

同时在心里低叹一声,对自己说:担心又能怎样,你能去看她吗,你能不顾太皇太后的话继续宠爱她吗,你能不管不顾的护着她吗,你不能,你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梁九功以为在自己说出此事后,能等来帝王对于徐贵人只言片语的照顾,可惜等了片刻,除了帝王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外,就只有一句:“好了,你带着人下去吧,朕要静一静。”

梁九功:……

好吧,果然是他想多了,他还以为康熙问起徐贵人,是对徐贵人还念念不忘呢,没想到最后连句照顾一下徐贵人的话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应该呀,万岁爷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不召幸妃嫔,难道不是对徐贵人还有念想吗。

到最后,梁九功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摇了摇头,带着几个御前宫人下去了。

而在梁九功走后,躺在床上的康熙却又爬了起来,然后伸手从枕着的明黄色蜀锦枕头下,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来。

荷包上绣着一对代表着并蒂同心的并蒂莲,只是绣荷包之人的绣活可能不怎么好,那绣技实在一般,只能从荷包上堪堪认出是并蒂莲的影子而已。

而康熙却小心翼翼的拿出荷包,放在宽大的手心里,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荷包上的并蒂莲花,一下又一下,那双眼眼睛里满是怀念珍惜。

他还记得,这是她为他做的第一个荷包,也是唯一的一个,为了做这个并蒂莲荷包,她细嫩的小手上扎满了针眼。

然后在他巡幸塞外前,送给了他,就是为了让他在巡幸塞外的那段时间里,不要忘了她。

而他呢,却因为她绣的这个荷包太丑,从来都没有戴过,而现在,就是这个又丑又难看的荷包,却成了他的一个念想。

“猫儿,朕想你了,怎么办。”康熙一边一遍又一遍的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荷包上的并蒂莲,一边轻声呢喃出声。

*

远在启祥宫西配殿的溶月,自然听不到康熙的心声,她现在唯一跟康熙相同的就是她也还没睡呢。

西配殿内,服侍溶月就寝的念雪,一边拿着铁钳拨了拨炭盆里的红罗炭,让炭火烧的旺一些,一边低声对溶月念叨着:“这两日内务府那边好像也得了风声,认为主子失宠了,送来取暖的炭火立马就变成了黑炭,而咱们之前存的红罗炭又快用完了。”

这黑炭当然没法跟上好的红罗炭相比,黑炭烧起来有股烟,熏人又呛嗓子,炭力也弱,但红罗炭就不一样了,燃起来无烟无味还保暖,自来是宫里冬季取暖的上品。

之前的时候主子得宠,内务府那边送来的一直都是上好的红罗炭,但现在一听主子要失宠了,那边立马就给换成了最差的黑炭。

可现在呢,又刚刚才是十一月下旬,冬天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呢,要是没有了取暖的红罗炭,这寒冷的冬日可怎么过呀。

念雪这个愁呀。

当然了,她最怕还是这黑炭烧多了,会熏坏了自家主子的皮肤和嗓子,毕竟这黑炭一燃起来熏人不说,时间长了,会满屋子漂浮着黑色的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