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第2/3页)

康熙五十二年,没什么能叫人惊掉下巴的大事,或许是去年一年过得太热闹了,今年京中万事平稳——争斗自然还是有的,但与己无关,敏若便没怎么留心。

唯一算是与她有些关联的事便是康熙的身子肉眼可见地不如去岁了,外边人或者旁人或许还觉察不出,但敏若毕竟精于医道,也常与康熙相处,只要稍微留神,不难看出端倪。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若是作为半个局外人,她这会应该假惺惺地落两滴眼泪,感慨一番英雄迟暮。

站在她自己这个身份上,她又似乎应该庆祝一下自己离自由更进一步。

但发现了这个事实之后,敏若心中不喜不悲,既没有将要拥抱自由的欢悦,也没有为康熙而生出的悲伤。

她与康熙说不上有什么情分,这么多年,互相忌惮猜忌,一层恩爱和睦,也不过是她配合康熙演出的戏份;但这么多年,康熙也算对得起她,猜忌是帝王本色,但在别的方面,康熙也没有亏待过她。

除了好猜疑之外,康熙属实算是个大方老板,至少从不抠抠搜搜克扣劳动人民心血——这一点值得赞扬。

但她又没有被pua到康熙在用度上没亏待她,她就要感恩戴德的地步,因而在发现康熙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她还是没什么感想。

顶多将手里的生意大半收了收尾,留玉龄早给了瑞初,仙客来要给安儿;至于海外贸易,康熙去后,雍正皇帝对海运生意并不支持,如果瑞初那边步伐不变的话,她这边要开始准备收尾,回头一部分割出来直接给到新任皇帝,任凭处置,一部分由明转暗,交由瑞初调配。

不过这些事情倒也不必急,畅春园的日子应该还要过些年头,她只是开始逐步收尾,而不是要一把将所有生意都处理完。

逼咸鱼赶急工,那是人干事?

反正敏若觉着她不在生意上躺平摆烂,就已经足够对得住下任皇帝了。

——也就是又被安儿和洁芳带到江南那个崽他爹。

没错,去年弘晖跟着他们出去一场,回来四阿哥与应婉都觉着他大有进益,因弘晖已从上书房结业,而如今入朝似乎也不是好时机,四阿哥想了想,便还是叫弘晖又跟着安儿走了。

想到弘晖提起瑞初,眼睛仿佛冒星星的样子,敏若心觉四阿哥这个决定就好像送羊入狼窝,但四阿哥自己心甘情愿,敏若也只能在心里假惺惺地为他落两滴鳄鱼的眼泪了。

应婉倒是没有分析朝中局势的流程,她私下与敏若坦白道:“我是觉着,去哪都比留在京中好,左右跟在他十叔身边,也不怕有什么危险。他留在京里,每日无所事事的,若我一个注意到,就学了些纨绔子弟的风气在身上,那才是要哭的呢!”

合着是把安儿和瑞初那边当托儿所了。

敏若无奈扶额,但应婉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她只随口安慰道:“再过两年,弘晖成了婚,入朝便顺理成章了。……去年选秀之后,你不也在给他想看福晋了吗?”

应婉道:“却看了几家格格,我们爷还说知春好呢,不过知春年岁小,蓁蓁和额驸只怕舍不得她,还要在身边再留两年,我们这做舅父舅母的,也不能惦记啊。”

敏若笑了,“那还看了哪家的?”

应婉叹道:“正是不好意思开口和您说这个。他说您六弟尹德大人家的小女儿也好,不过若从蓁蓁那里算,弘晖和她岂不差了辈分?这倒还是次要的,我看弘晖如今还没定性,只怕娶了小格格又不上心,到时候我可再没脸来见您了。”

她和敏若亲近熟悉,说话便没什么顾忌,直接道:“这事还是让我自个头疼吧,关系到您家的女孩,若是不成,只怕回头您落埋怨。您就等着吃孙媳妇茶吧,若有福分能亲上加亲,再叫您吃的是侄女敬的一碗,那就更喜庆了。”

敏若白她一眼,“平白把我说的老了许多。”她只当弘晖是寻常晚辈看,看他还真没什么看孙儿的感觉——毕竟她对康熙就不大上心,遑论以康熙来推自己的辈分呢?

应婉就笑了,道:“二十几年过去,您的模样就没怎么变,还是我初见您时的样子,谈何‘老’呢?”

应婉事忙,便未多留,吃了两碗茶,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去。

叫兰芳送她出门,小宫女进来撤下残茶,待屋门重新合上,敏若问:“永和宫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永和宫封着宫,她身边又没有耳目,打听不到外面的事。五公主和雍亲王、亲王福晋、十四阿哥倒是常过去请安,不过因五公主不愿帮十四阿哥投到军中,她近来连五公主也不愿见了。”兰杜低声道:“倒是年初,八公主回朝,她见了一面,母女还算亲厚。”

对两个女儿,乌雅殊兰并非一点疼爱都没有,蓁蓁就在京中,时常过去看她,因而乌雅殊兰才有一点不顺心便不爱搭理;楚楚常年在外,见到的机会少,难得见到一面,母女俩能有一点亲密时光。

敏若问:“雍亲王她也见?”

兰杜低声道:“今年又不乐见了。”

她最初被禁足时,还见了四阿哥两面,后来因四阿哥不“救”她和十四阿哥,乌雅殊兰怨怼了一段时日,许久没容他入内。

这两年逐渐愿意见两面了,去年,因偶然听到蓁蓁说青海那边军中的变动,她起了让十四阿哥过去积攒功勋的心思,然而无论蓁蓁还是四阿哥都不愿帮忙,她便不愿再见二人了。

今年年初,这娘仨似乎闹了一场,结果不大好,蓁蓁怀着气,东西倒是仍叫送,只是人许久没再去永和宫了。

四阿哥倒是一如既往地隔几日去请安,不过门前立一会,乌雅殊兰不许进,他便不进。

最开始时还送过两回东西,这两年便没有了。

应婉不会特意去,只是每逢入宫过去请安,乌雅殊兰对她一向淡淡的,谈不上疼爱,也没多苛刻,早年对应婉冷淡,是因为布尔和越过她直接定下四阿哥福晋的不满,这两年的冷淡,一是漠视,二就是受四阿哥牵连了。

这一盘烂账,敏若已懒得再仔细分析。乌雅殊兰对这些儿女倒并不是不疼爱,从前对十四阿哥只是稍微偏心些,对其他几个儿女也都有关怀。蓁蓁和楚楚不争,四阿哥也不争,失落或许有,但对此也没有异议。

但后来她一意孤行将宝压在了小儿子身上,被禁足之后不愿承认自己这一步走错了棋,更加偏执地将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十四阿哥之身,在外人与局中人看来,都是偏心得更加严重了。

另外几个孩子心冷吗?

敏若也说不清楚,但从四阿哥停下往永和宫送东西的动作,又每隔几日走流程一般地去永和宫请安,再被拒之门外开始,她就知道,四阿哥已经放下内心对生母的柔软了。